一下子就到了黄昏落日,而凤镜的心情却是额外的沉重,因为等庙会快结束时也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小镜,怎麽了,怎麽发起愣来了?」身旁的声音马上又拉回了她的心神。
「不,没什麽,我们去到处逛逛吧。」她摇摇头随口说道,这是仅剩的一点时间了,而她更要把握能跟他相处的这时刻才行。
她跟着他走到了庙会的口子那,那里人潮拥挤、热闹的放着鞭炮,有着许多她从来没见过的摊贩。
「好了,小镜,我已经交代刘叔他们也去到处绕绕,不必时时护着我。」
「没人在身边,这样好吗?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兰陵王高将军哦,没人在身旁这会不会不妥?」
「小镜,你都说本王是大名鼎鼎的兰陵王了,那还需要有人来保护我吗?而且,这一刻,我只想跟你一起逛庙会。」他突然握着她的手腕,美丽的眼中温柔弥漫像是快溢出水般的柔情。
凤镜被他这麽一看,有霎那间的恍惚,总觉得不知曾几何时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景……
就这样高长恭牵着她的手,四处走遍了这整个长安城的庙会、陪她一起吃尽了这里道地的美食、让她见识了许多没看过的小东西。
走到一半时,突然人群中的小角落有个地方特别拥挤,围了一圈子的人,这让凤镜有些好奇了起来,尽自就拉着高长恭走了过去。
只见那其中有个身驱高大的男人跪在那里,而身上竟然就挂着”卖身葬母”四个潦草却苍劲有力的大字。
「唉,今天这样吉利的日子,怎麽就有人在这触霉头。」某路人甲大叔皱眉骂道。
「就是说啊,卖身葬母哪,这多不吉祥啊。」某碎嘴的路人乙大婶跟着附合。
随着路人的指指点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多半都是说这男人触霉头什麽的,但就是没人有那种所谓的同情心及赏识买下这男人。
她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有着一张算是有性格的脸庞,最特别的就是他两眼乌黑有神,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显得坚毅、有主见。
依她看来,这个男人日後大概不得了,要的话有钱就最好赶紧拿出银子买下他,只是可惜的是她并没有钱。
突然,人群中一个面貌尖嘴猴腮的男人,嗤笑的说了声「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出来卖身葬母,你们说这样以後又有什麽出息,你们谁敢买下他?」
唔,这句话说的可真刺耳,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烂人,凤镜不着痕迹的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只见他抿抿唇低下头,那本来炯炯有神的黑眸闪过了一丝难堪。
看到这她的气又不打一处来「那又怎麽样了,他卖身葬母,为的不就是要尽孝道,不想自己的母亲不能入土为安罢了,这就叫没出息了?要知道,一粒种子,可以无声无息地在泥土里腐烂掉,也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一块璞玉,可以平庸无奇地在石丛里沉睡下去,也可以成为稀世珍宝。一个人,可以碌碌无为地在人世间虚度光阴,也可以让生命发出耀眼的光芒,而有时,也是差那有眼光的伯乐而已。」语毕,她对长恭笑了笑,只见他眼神若有所思的望了她ㄧ眼。
而那人被她这样一说,顿时有些气恼的无言,那男人也是惊讶的看着凤镜。
「这些给你,够吗?要是厚葬好了你的母亲,那麽就到兰陵王府来报到吧。」高长恭拿出了几锭银子给他,只见那男人更是讶异的瞪着他,但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只见他微微躬首,「谢大人,小民尉相愿感激不尽。」
咦?尉相愿不就是那个看破高长恭是假意贪财的人吗,唉呀,没想到啊,竟然会是这种方式让她遇到呢。
「这位姑娘,谢谢你了,相愿铭记於心。」尉相愿也朝凤镜点头致谢後,便转身离去。
「你不问我为什麽?」走了几步路,我看他不语首先打破沉默。
「不问,因为,我也看得出来,那尉相愿也是个难得的人才。」高长恭只是微微一笑。
时间又这样不知不觉得流逝,快的就连凤镜都没注意到,直到了放完了最後的烟火,凤镜才停下了脚步。
「小镜,怎麽了?」
「长恭,我这几天待在这里真的很高兴,但是,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凤镜只觉得要说出口的话犹如哽在喉头的鱼刺般难脱出口。
「嗯?」他的眼神温和,依然是保持着那张淡淡的柔笑。
「其实,我…….」她正要说话,只是突然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她一个脚步站个不稳整个人就往高长恭的身上压去。
拥挤的人潮角落边,只见一个少女压身在一名俊美秀丽的男子身上,月光,像一匹银色的柔纱,照射在两人的身上,就像是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哇……我我我我,对不起,长恭,我不是故意要占你的便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凤镜吓得跳开了起来,刚刚那短暂的嘴唇相碰简直就像是在她的心里投下了一枚原子弹一样。
在她离开唇的那瞬间,长恭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无妨,只是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占便宜,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呵呵……」
「我就说不是故意的啊……」刚说完这句话,凤镜就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这个感觉她不陌生,啊啊……难道是刚刚的,这下她很快就要消失了。
就在她惊慌的同时,她只看到了高长恭在自己的头发上插了一支翠玉银何花簪。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而我想把它赠於你。」他柔笑的说着。
「不行!长恭,对不起,你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我……等等就要离开了。」凤镜拿下了发上的翠玉银何花簪,一字一句的说着,只见高长恭听到离开两字时,顿时表情错愕。
「离开?小镜你……为什麽突然这样说……」不,不要离开,他的心里万万没想到凤镜会离开的事,只是他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绝对不要让她离开。
「小镜……你一定要走?」他的声音有些低落,表情有些落寞。
看到高长恭的表情,凤镜有片刻的心酸,她不得不走,只因为,她只能是历史上匆匆的过客。
「是,我要走,也必须要走,因为我的时间到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能认识在历史横留的兰陵王,真的……」凤镜的话还没说完,突地就被扯入了一个带着颤抖又温热的怀抱。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走,……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他一改往常的温柔,有些失控的埋首在凤镜的脖子边大吼的说着。
「我……长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管如何我好高兴能见到你……我很抱歉,我一定要走,而你也没办法阻止我。」一说完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加的轻浮了。
「不……」手上的感觉变轻,直到眼前的凤镜变得有些白透,像是快掌握不住,高长恭的眼里有着震惊、不敢置信、骇然、伤感……
「长恭,簪子是你的……我不能……收。」她举起手上的翠玉银何花簪要还他,高长恭只是摇头,表情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又不想相信。
「翠玉银何花簪,既然已经给你了,我……绝不收回,至少,就当作是你以後拿出来看到……这是……只属於……」最後的几句虽然小声,但凤镜还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仔仔细细的听清了他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
“我……绝不收回,至少,就当作是你以後拿出来看到就会记起这是我,高长恭所赠於的,只属於你的……翠玉银何花簪…..”他用着幽幽又带着压抑着悲伤的声音说着。
傻瓜!他……真的是个大傻瓜!
为什麽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给刺了般那样的……噬心的痛。
一早睁起眼来,看到的又是那个她熟悉的房间,只是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不清,而她打开了一本很久之前就收起来兰陵王传,看着里头的第一行字,只能默默得垂着脸……
叹了一口气,阖起了书本,她依然只记得那一句……只记得那一句……
高长恭,殿堂上貌胜夏花,心比秋月。入阵里,面若鬼魅,势如战神,在最黑暗动荡的时代留下最唯美激昂的身影。
此时此刻,就犹如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高长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