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天,一大早凤镜又秉持着她赖床的本色,完全趴在那而动也不动的睡着,这又让前来送早膳的小遥重重的叹了一大口子气。
正要开口叫人起床,岂知,身旁就已经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让小遥噤若寒蝉的惊瞪着此人。
「王、王爷,您……」小遥结巴的看着高长恭,只差一点就把手上所端的早膳给打翻在地。
高长恭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伸手拿走了她手上的早膳,聪明伶俐的小遥随即马上意会过来,只是急急忙忙的行了一个礼,赶紧退了出去。
和绚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般,照射在凤镜那张如同婴儿般毫无防备的睡脸上,就好似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围绕在她身旁,让她本就是平淡无奇的容貌,此时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动人美丽……
高长恭一眨不眨地望着凤镜,心里头恍惚间浮出了一个念头,此时的情景,他就像是在等着妻子在睡梦中醒来一同用膳的丈夫。
而他,奇异的,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许久,日上三竿,凤镜才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她一起来就做了个不雅观的伸展动作,正想打个哈欠,眼神就碰巧跟直盯她瞧的高长恭对上了,凤镜感觉自己正在石化中……
「长、长恭,你你你你怎麽会在我的房里!?」糟糕!自己那张睡相一直以来可是从来不会好看到哪去,加上高长恭的那副表情,凤镜迳自的把他解读成了是看到她不雅睡相,而受到惊吓的反应。
这下,可真糗了。
「长、长恭。」她又加大音量唤了一声。
高长恭直至凤镜大声叫了他第二声後,才反应过来,对上凤镜那张困惑的表情,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可爱,但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子不妥的闯入她的房里,顿时感到有些懊恼,怎麽样凤镜也是个姑娘家,就算她再直爽,也是会对闯入她房里的自己感到不悦。
「我……日上三竿了,我本想找你出去散散步,不料你却还睡的正香,本王可不好冒然吵醒你,刚刚才会有些……手足无措。」高长恭温和的睁眼说瞎话,怎麽样也不会说自己只是想来看看她一眼。
「那……你都看到了!」凤镜眯起眼,头低低的喃喃道。
「看到?」高长恭不解的看着她。
「唉呀……就是、就是那个啊……」凤镜懊恼的压低声音,又道:「我睡着有没有流口水啊……」
「流──口水?」高长恭一愣,愕然的脑袋顿时才理解凤镜在意的是什麽,眼中顿时闪着促狭的笑意。
「对,我有没有……」凤镜只觉得糗到想在钻回被窝里,看高长恭的表情,那肯定是十之八九是看到了。
「哦,小镜……这个问题的话,我想等你去照照铜镜不就知晓了吗?」他冷静的说着这句话,极力忍住想大笑的冲动。
天啊,不会吧,她媲美到豪无优雅气质的睡相,还真的让他瞧到了!她、她竟然在美男子面前露出了流口水的睡相,。
「镜子!」凤镜一溜湮的冲下床舖,只是才一看到自己乾净毫无口水泛滥过的下巴时,她才惊觉自己是傻傻的被耍了。
只是待她转过身,「长恭!你又骗我──咦?人咧?」
而站在门外的高长恭则是嘴角仰起了一抹灿烂如花的微笑。
而碰巧站在门外角落处的小遥也看到了这一幕,更是吓了一跳,王爷他平常待他们这些下人极好,脸上总也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她还真没见过王爷笑的这般自然灿烂,也有些被诱惑的失神。
看来,凤姑娘对王爷似乎是特别的……搞不好凤姑娘以後可能会成为当家王妃呢,哇……这可是个大消息,她得去告诉若华才行。
等凤镜吃完东西时,穿好了衣服後,踏出了房门,正好要冲去高长恭的房里找他算帐时,这时,她却看到了许多人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从她眼前经过。
「喂,你们把这一些东西赶快搬到厅里,快!」听这声音,凤镜就知道是刘叔,她赶紧走了过去想搞懂是怎麽一回事,就先听到了身旁的家仆跟士兵的对话。
「唉……又来了。」
「是哪……王爷待我们极好,性子好、又不会亏待百姓,但每隔一段时间那些官员所送的……王爷几乎都是来者不拒,这……」
「你们这两个,这些话谁准你们说了,要记住这里是兰陵王府,是可以让你们说王爷是非的地方吗?要是让王爷听到了,你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刘叔正颜厉色的对着那两人严肃道,只消一刻那两个碎嘴的家伙就急忙的走了开来。
「凤姑娘,老夫正要奉王爷的吩咐请您前去大厅呢。」一见到了凤镜,刘叔马上又改刚刚的严肃,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找我?」
「是,姑娘,请随老夫来。」
一到了大厅,凤镜的眼珠子瞪的更大了,只见地上放了一个个外表华丽,也有朴素却高雅的箱子,一看就知道里头装的东西肯定是些价值不斐的东西。
虽然惊讶但凤镜还是把目光放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高长身影,只见高长恭一脸郁闷阴沉的瞪着这些箱子,是喜是怒一眼就能看清。
「王爷,老身把凤姑娘带来了。」
「嗯,刘叔你先退下吧。」
「是。」
刘叔一走,高长恭走向凤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略带不屑、自我嘲讽的笑容,眼里的光芒有着明显的讽刺。
「小镜,你可知道……这些是什麽吗?」他走到了其中几个坛木箱面前,但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眼里嘲讽更甚,根本就不打算打开的样子。
「这些……是别人送的吗?」依她刚刚所观察的结果,稳定是这样没错。
高长恭点头,美如仙子般洁净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彷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略黑略紫。
「那为什麽……」凤镜欲要开口再问,脑袋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加思索的又开口:「难道是……地方官员送来的?」
高长恭明显的一愣,对她这麽快就猜出谁送的有着微微的惊讶,又点点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他的回答,更让凤镜想起了史书上所记载的,由於高长恭的声望过大,既而引起皇帝的猜疑,所以他就时常制造出污点……
而他做的事就是……贪财。
史书记载高长恭王府门口常有行贿的进进出出。搞得老百姓都说三道四。有一属下尉相愿问他:“王既然俸禄那麽高,何必如此贪?”高长恭答不上来。相愿才又说说:“您是不是因为怕功劳高,被主上忌讳,故意给自己抹点污垢?”长恭这才开口说:“是”相愿又说:“朝廷如果猜忌王爷,王爷这麽做,这正好给他们留了一条辫子抓。想求福反而招祸。”……
想求福反招祸,当一个皇帝想要一个人消失时,无论是什麽,他都会竭尽所能的利用,直至到最终……
想起那时候,自己说着兰陵王是多浪费奢侈,而那时高长恭脸上的嘲讽不就如同现在的表情般如初一辙吗?
凤镜闭起双眼,似是明白了,心尖却是在微微发颤……
她只感觉到自己心里越发苦涩,忍不住开口问:「长恭,你认得这样做真的是最好的吗?这样地……给自己的身上肆意沾染污水,这真的值得吗?」
高长恭倏地愣住,眼中有着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这麽做的用意,而且知道这件事的就连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几乎只有一人知晓。
她,又为何会如此清楚?
「小镜,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沉着声问道,眼底有着复杂的神色。
她轻轻的睁开了眼睫,黑墨如珠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高长恭「长恭,凤镜就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碰巧落入战争里的小女子罢了,除此之外,是哪里来的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不语,只是不动如山的用那双会勾人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眼中闪烁的莫名的光泽。
「长恭,老实说,你可是我见过最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了,但却又不得不被这腐俗的淤泥所染。」凤镜侧过了脸,避开了高长恭探视的眼神。
「呵……出淤泥而不染吗?我的双手早就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刺目的鲜血了,这一辈子……永远也洗不去。」高长恭嗤笑着缓缓道,眼神尽是淡淡的悲伤。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给揪住了心窝,为的仅只是心疼。
「长恭,但是,你不曾後悔过吧?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
「是,我从来不後悔,至少,我保护了在我这座城的居民,尽了所谓臣子的忠诚,虽然双手沾然了鲜血,但,我从来不曾後悔。」高长恭露出了算是感到幸福的安详笑容,那就算最终的结果是那样的…….教人悲伤。
他……也不曾後悔吗?
一想到这里,凤镜的心又感到了一阵阵轻微得抽痛,好似快不能呼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