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想到屋顶走走吗?那里风景不错。」哈桑突然提议,他不待回答便迳自往楼梯上一层走去,萨利赫只好跟在後面。
「我相信将来一定是个美好的世界。」
在阶梯上哈桑没头没尾丢下这一句之後便打开顶楼木门往外走出去,萨利赫随即听到一声如银铃般的问候声:「哈桑,你怎麽上来了!」
萨利赫赶紧三步并成两步走出去,眼前果真是贝拉。
她正坐在靠墙边的一张塑胶椅上缝制衣服,今天的她连头巾都没围,一头浅褐色秀发随风飘逸,几搓细柔发丝拂在脸上,不过贝拉并没有拨下它的意思。
「你在这里作什麽?」哈桑问。
「我在缝这件衣服,待会要用上。」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抬起头看着哈桑,脸上是萨利赫未曾见过的肃穆之情:「而且楼下烟味太重了,不想待在那边。」
说完这时才瞧见萨利赫正站在门边,贝拉立刻对他露出嫣然微笑。
「你也来了。」
「下午你先走了。」撒利赫说。
「那时想让你和妹妹多聊一会儿,於是我先赶回来。」
「嗯。」
「我看你很不开心。」贝拉细细看着萨利赫的脸,调皮的说着。
「没什麽。」萨利赫不想多谈。
「有心事?」
「没有。」
「那你是在生伊本的气吗?」
连贝拉都看出来,自己如此容易被人看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萨利赫走到围墙边,发现这屋顶真的视野非常良好。往下看,正好看到一群老先生老太太在前街的邮局排队进出,他站在高处注意他们。一个白发的老人从邮局走出来後没多久又有另一个年轻人走进去,他又朝四周望了望,几个身着黑衣的妇人相偕走在街上。依稀可见远处绿色广场的精神标志,地中海的海面正在阳光照射下闪动着一片鳞光,凝视一会儿,萨利赫觉得自己简直是无聊至极。
这时贝拉把缝好的衣服交给哈桑拿到楼下去,等哈桑离开後萨利赫才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伊本要我提供总统府平面配置图吗?」他说。
贝拉点头代替回答,萨利赫继续说,「但我发现他一点也不在意我所提供的资讯,甚至根本不需要。」
「正好相反,其实他非常重视,他相当期待你成为我们的夥伴。」她回答,「只是他想在别人面前表现他对所有事物的主宰性。」
「真的是这样吗?」他质疑。
「好了,不要再生气嘛。」贝拉自椅子上站起身,走近萨利赫身边,轻握他的手,这悖离传统的大胆作风让萨利赫吓了一跳。
「大家最近压力都太大了。」贝拉柔声说着,「尤其是伊本,他总认为只要开了第一枪,必然可以爆发一场战争,而且他更认为只要有理念和热情就可以赢得胜利。」
她也依着围墙深吸口气:「但是我并不这麽乐观,一切还是须从长计议比较好。」
「他那样想的确是太天真了。」萨利赫皱起眉头。
「所以伊本需要大家的帮忙阿,」说完贝拉又露出令人眩目的微笑。
贝拉贴近的身体,还有迷人的紫罗兰香气,全都让萨利赫无法呼吸,迫窘的移开视线,贝拉将手握得更紧,开朗的拉着他往楼梯间走去。
「我们在顶楼太久了,一起下去吧。」
贝拉似乎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就这麽一直牵着,萨利赫感受到许久未曾拥有的温润情怀,这时贝拉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她闭上眼似乎在期待着,萨利赫觉得自己快把保持不住。
「我们下楼吧。」他轻声说,贝拉点点头,走下阶梯,两人这时才放开紧握的双手。
萨利赫走进屋内,发现散发不寻常的诡异气息,几个人拥抱一位中年人给予祝福,萨利赫感到好奇,不禁往前一步。
然而对这男人的样貌萨利赫有些微的印象,似乎在哪见过。他的记忆力极好,若有接触过一定不会忘记,然而对这人他却只有模糊的感觉,萨利赫颦起眉努力在脑海里搜讯记忆,不过却是徒劳无功。
「这个人是谁?」他看见哈桑也在其中,便直接走过去问道。
「他是这次炸弹客的父亲。」
「什麽炸弹客!」萨利赫惊愕的转过头看着那个中年人。
「伊本决定要去炸绿色广场,宣示圣战开始。」
「他疯了吗!那里会有许多市民。」
萨利赫惊怒,那广场是国家精神指标也是这城市的休闲中心,平常就聚集非常多的人,如果伊本真这样做,绝对会死伤惨重。竟然完全没人提及这件事,让他感到愤怒。这种事对付国外帝国主义就已经让萨利赫一直持反对的立场,认为不该伤及无辜,现在反抗军居然要拿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就是那年轻人,他是自愿的,所以连他的父亲都感到光荣,认为是家族的荣耀。」哈桑指着前面说。
「这太荒唐了。」
萨利赫前面挡了几个人,隐约看见那男孩背对着自己,正让其他人为他穿上缝满炸弹的特制内衣,虽然看不见长相,不过全身散发稚嫩的气息,看那模样顶多十二、三岁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那男孩看起来态度坚决,但不住颤抖的脚却泄漏了内心的秘密,萨利赫甚至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是什麽。
整装完毕後,众人开始欢呼簇拥着男孩,高喊真主的名字。那孩子不断深呼吸,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颈子滑落。男孩父亲走向前,不知俯身在男孩耳边说些什麽,只见他紧咬下唇点点头,含泪的眼眶带着神圣的光彩。
萨利赫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推开门走出去,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急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再待下去一定会将胃里东西全部翻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