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之芳的消息吗?」
才回到家,纪洋气都还没喘过,母亲就挨近他,抓着他的手臂小声的问。
这已经成了她的例行公事。虽然从儿子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但做母亲的没问上一句,就无法结束一天,上床睡觉。
纪洋缓缓摇头,喝乾杯内的茶。
「世娟怎样?」
粗嗄乾涩的声音显示长期累积的疲累,他清清喉咙,又倒了杯茶一仰而尽。
「还是老样子。纪母瞪着儿子一会,从冰箱上抽出一本杂志,带着点刻意不在乎其实是生气的声音说「前天出的。隔壁邻居拿过来讲了一个下午,一直为我们抱不平!」
纪洋瞄了眼,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去看世娟。」放下杯子,他转身欲走。
「你打算怎办?就这样闷不吭声?我们这股怨气往哪吐?难道要让林家就这麽消遥?」儿子阴郁的眼神让她语气一顿,随後眼一翻哼着说「你瞪我有什麽用?就只会对我发脾气!林家开了记者会,全是胡说八道!说什麽捐款在官司胜诉後就捐出,还当场出示证明......你相信吗?说什麽为了给蔼然姊弟有个正常充满爱的家庭,这不是绕弯骂我们吗?蔼然和澄然现在就让林家摆布,什麽话也不说......」
「我很累。这件事明天再说。」越过母亲,纪洋慢慢的踱回房间。
「我们纪家前辈子到底欠了他们什麽?这辈子让林家和范家这样糟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跟你大哥当时一样!真的是作孽啦!以後我们两个老的还能?这样的生活迟早逼人上绝路!你到底要怎麽做......」
「现在我只想找到之芳让世娟好起来,其他管不了了。」低回这麽句,纪洋木然地开门,将母亲接下的话阻绝门外。
暗暗吐了口气,他看着床上妻子黯淡的轮廓,以及柜子上瓶瓶罐罐,大包小包的药突然一阵悲从中来,压着脸,再也克制不住的啜泣。
敲敲门,正在准备明天材料的柯聪汉回过头。
「柯爷爷找我?」蔼然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这麽晚了还要你跑一趟。」
他拉过椅子,倒了杯热拿铁,蔼然顺从的坐下,从提袋拿出几个盒子。
「碰巧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打开盒子,她拿出一个印有蝴蝶的杯垫「这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想用名画家画的蝴蝶,可是工房老板娘说会有版权问题,所以我就自己动手了。现在还在试卖阶段......」
「很漂亮!」柯聪汉拿起来,就着灯端详好一会。
「傻里傻气地做了一堆!把我知道的蝴蝶都画上去了!我还打算收集更多奇特的蝴蝶......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我没有能力出国,不过......」
「这点你不用担心了!」柯聪汉呵呵笑着「让你亲手拿到总比其他人交给你来的震撼。」
「喔?什麽东西?」她好奇的笑笑。
「一切顺利吗?」
「目前还好。」蔼然耸耸肩,回应柯聪汉的眼神「有人说好话也有人说坏话......到底是什麽?柯爷爷不要再吊我味口了啦!」
柯聪汉拿出一个A4大小的邮包交给蔼然。她看了邮包上的邮戳和住址,很快拆开。里头放着一本相簿还有一封信。
【我知道我要你忘了我,但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去探索这世界的美,是我第一次碰到的蝴蝶,我一定要和你分享。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最後一次见面时你说的话,所谓的快乐。你是我最常想起的一个重要的人。现在的旅程很苦,有好几次我几乎~对了!我装了心脏测速器,它能确保我的心跳不至於过快。最危险那一次,我依稀记得自己被人推着进医院,我不断嚷着,不行!我撑不下去了!放我走吧!然後我张开眼睛,突然从人群错身的细缝中看到你的身影。我想,有一天我会回家的。】
「纪洋?」
「我就在这里。」他很快擦乾眼泪,过去握住世娟的手「你想喝水还是上厕所?」
「有之芳的消息吗?」
「有人曾经看过之芳,我正要打电话~」
「那快去!我等你!」她虚弱的移动身体,枯槁的脸涌入一丝丝光彩。
纪洋拍拍世娟的肩,哄哄她,出门,抓起话筒,微微沉思,然後拨了范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