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五月中旬,由於期末考将近,一向奉耍废为圭臬、追求懒散至上的植研社,最近这阵子也充斥着紧张的K书气氛。大小废柴们虽然还是三不五时就来社办报到,但电动游戏却是连沾一下都不敢。
因为副社大人舒晴下了禁令,谁敢在各科考试结束之前碰一下这些让人玩物丧志的东西,一律以传说中的「舒氏大刑」伺候。至於是哪些大刑,没有谁敢轻易尝试。
关振鹏以满含血泪回忆的过来人口吻,告诫着眼巴巴地望着PS2、内心天人交战的学弟妹:「各位,忍一时风平浪静啊,动脑总比流血好,千万别拿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当一回事。」
「小关,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有我盯着,你早不知道被学校二一几次了。有时间碎碎念,倒不如用点心思读你的笔记。」舒晴随手抓起一本过期杂志,三两下卷一卷就往只会说嘴的废柴脸上砸去。
「唔……小晴,你的『飞书砸人』练得愈来愈精湛了……」关振鹏应声中弹,一边摸着被砸出红印的脸讪笑,一边识相地滚到旁边念书去。
有了这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前车之监,大夥儿谁还敢说一个「不」字?植研社社办内顿时一片奋发向上的用功假象。
许妍苹不禁哂笑,说:「学姐,你的『暴政』果然很有效果。」
「什麽暴政?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虽然说植研社很早以前就是废柴囤积所,但总不能任由他们废到发霉吧?那样的话,范姜老师作为社团指导老师,也会觉得很丢脸的。」舒晴义正辞严地说。
「呵,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你的男人着想,」许妍苹刻意压低声音,笑着凑近舒晴耳边说,「学姐,你这样好像有点假公济私的嫌疑喔。」
「小苹,别忘了当初是谁半牵红线半陷害地把我和老师送作堆。」舒晴挑眉睨她一眼,同时双手十指动了动,作状要向许妍苹的腰际伸去。
「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学姐,你别轻举妄动。」许妍苹马上自动坐离舒晴五十公分以上,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搔她的痒,这个弱点当然只有和自己熟到不行的学姐才知道。
「嗯哼,这还差不多。」舒晴满意地点了下头,收回双手。接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问道:「小苹,听小关说,你在他未来的准公司里面打工啦?」
「对啊,主要是校对,偶尔帮着打杂。」许妍苹诚实回答。
「你怎麽突然有打工的念头?我们是什麽交情你很清楚,别拿先前打发小关的那一套来敷衍我。」舒晴是真的很好奇。在她眼中,这个小学妹就是一个脾气有些倔怪的天之骄女,她会主动接触一份工读肯定有耐人寻味的理由。
许妍苹定定地看着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学姐,沉吟几秒後,说:「因为有一个我无法完全理解的人也在那里上班。」
「啊?你的意思是,你是冲着那个人才去那里打工的?」能够让嗜读哲学书的小苹感到无法理解的人,莫非是比她本人还要诡怪的特异份子?舒晴暗忖。
「这麽说也没有错,但主要是他的……嗯,这事不好说,我得先整理一下。」许妍苹蓦然察觉,自己竟然无法在心中给翟立衡这个人标示出一个足以清晰界定的定义,只好就此打住话头。
的确,从彼此的成长背景、生活方式,到看待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他和她简直迥然而异,如同飞鸟和游鱼。但,正是因为这种极端的差异,反而让她觉得翟立衡这个人特别显眼,他活在她触及不到的圈子里,於是诱引出一股想要试探他的欲望。
「日本小学生的暑假作业不是有一项是观察日记吗?你就当作我是在完成自己的观察日记好了。」许妍苹最後这麽说道。
观察?她到底要观察什麽?那个人吗?舒晴一时之间有听没有懂,还想再问下去,却被一道突然响起的手机来电铃声打断。
「学姐,我先接一下电话。」许妍苹从背包中找出手机,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标示名字的号码,但数字排列看起来有些耳熟,一定是某个曾经讲过电话的人,於是她便接了起来,「喂,请问哪里找?」
「许妍苹,是我。」翟立衡的声音。
「喔,是你。」她想起来了,第一次他请她吃咖哩饭,就是她主动给他打的电话,难怪他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
「有没有空?出来吃饭吧。」
「现在吗?」她看了一下腕表,才十一点。
「对,我正在开车前往H大的路上,等会儿校门口见。」
「你凭什麽认为我一定会答应赴约?」许妍苹淡淡地问,没有一丝火气,纯粹是觉得纳闷,他说得那麽自信,好像只要是他提出的邀约,她就不会拒绝似的。
「难道你不想来?」翟立衡反问。
「无所谓想或不想。上次你是说过『改天』请我吃饭,但我预想中的『改天』来得没这麽快。」
「这就是我展现的诚意呀。」隐约可以听见翟立衡潜藏在声线中的笑意,「这回还是吃咖哩饭吗?」
「不要,换别家。」
「好,想吃什麽随你选。我大概十五分钟之後到。」
「嗯。」许妍苹应了一声,切断通话。啧,结果还是被他拗到了。
舒晴就坐在她身旁,自然将她的回话听得一清二楚,等她将手机丢回背包,便堆起一脸期待又暧昧的笑,迫不及待地追问:「小苹,你的『观察对象』打来的啊?」
「对。」许妍苹坦承不讳。毕竟在这样熟悉的好朋友面前,再怎麽狡辩都是徒劳的,她只能选择说或是不说。「但不是学姊幻想中的那种关系,所以你可以把那些绮丽的泡泡戳破了。」
「什麽嘛……我还以为能挖到一些精采的内幕……」舒晴顿时有些泄气,好像正在兴头上却被人赏了两巴掌一样。她很清楚小苹的个性,她可以对自己毫不罗唆地承认某些事实,但相对地,她也不会任由别人再对此进行毫无根据地大肆想像。
「学姐,你想知道什麽内幕就直接问,但在那些内幕产生之前,没有的事就是没有。」许妍苹摇头失笑。当然,学姐问归问,要不要老实交代还是由她决定。
「去去去!人家请你吃饭呢,还不快去接驾。」舒晴笑说。
许妍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将笔记书本收进背包,和大夥儿道别走出社办。她一边悠悠哉哉地往校门口移动,一边还在想着,这顿饭又不是她强迫对方请的,接什麽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