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明子你怎麽起来了?」
美津子拿着脸盆,原本想替好友擦身体,一拉开纸门却发现明子已经起身,甚至收拾了被褥………看上去颇有精神。
「天气不错呢…」明子看向庭院:「美津子…我…」
「?」将脸盆搁在一边……疑惑。
「谢谢…认识你们…我好幸运。」恬淡的容颜,微笑着。
美津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是躺太久,脑子睡晕了吗…说这种话,我们是好姊妹嘛,应该的。」
「那好姊妹约你一起上美容院…如何?」笑着看向昔日同窗。
「你还很虚弱耶…在社区做个头发就好,呵呵,我去打电话预约…」像个小女孩般开心地跑走。
明子看看房内的日历,末了…
神色柔和地望着庭院美景,喃喃自语:「小亮跟小光都正在对局吧…」
同一时间,遥远的地平线另一端,烟斗收起平面图,打断奇犽与小杰没营养的争吵,与众位猎人同志又再三确认一切行动流程、细节、切入方位…
大家各自提出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讨论再讨论、确认再确认…务求一切完善。
最後…
「现在大家对时…………………先休息三十二分钟,整点出发,请大家务必在这段期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况,三十二分钟後立刻行动,现在解散。」
日本,东京,塔矢宅。
「我回来了,」冬日的晴朗午後,小光在玄关上脱去鞋子:「阿姨,我带了你说过的手工饼乾回来。」自己往手中的纸袋中瞧:「刚出炉的样子,好像很好吃…呵。」
美津子开心地从厨房跑出来:「真的吗?那刚好赶上,我正在准备喝下午茶,你去陪明子聊聊,他在看前两天开的梅花。」接过一袋手工饼乾。
「真的吗!!?」兴高采烈的快步来到庭院。
明子站在庭院里,轻闭双眼,面向西方…看得出来刚上过美容院,头发吹整的光泽亮丽,虽然身形消瘦,穿着外出服却显得端庄娴雅,两只小麻雀站在明子的肩头上啁啾着…
「妈…」光缓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在妈妈肩上雀跃跳动的生灵。
另一只麻雀加入了夥伴,停在明子刚吹整过的发上,呢喃起来…
於是…光跪倒在院子里…
「明子、小光,外面冷,进来喝茶吧…」美津子的声音由远而近…
末了,看着庭院里一站一跪的景象,愣神…
良久过後…
「乖,你自己去玩吧…明子…想要漂漂亮亮的…」微弱的声音逐渐哽咽…轻轻挥手赶走明子肩上、头上的麻雀…理一理被些微弄乱的发:「他说想上美容院…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就…」
语末,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今日晴空万里,清风带来静默沉寂…谁也没有去移动明子的身体……
「阿姨…」光擦拭眼角湿润的泪光……努力深呼吸平抚情绪:「我不熟悉传统葬礼细节…还请您…」
『哇……』美津子再也承受不住,抱着好姊妹……失声痛哭。
尽管早知道有这一天,想起数十年的同窗之情,想起婚姻不顺遂的自己总是得到明子的安慰,回忆种种往事不禁无法再行压抑悲痛的情绪。
此时,离猎人基地不远的东果陀皇宫内。
与王覆盘中的塔矢行洋捂住左胸口,似乎感应到了什麽…黯然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望向户外平原,彷佛眼神能够穿透遥远的东方地平线…
「怎麽了吗?」冷淡却关切语气…十分矛盾。
「这是一局难得的好棋,」视线拉回盘面:「或许…过一阵子你就能与我势均力敌的对弈了。」真诚的赞美。
王挑眉:「…真难得。」
淡淡一笑,随即收拢和服大袖,严肃:「我年轻的时候,我的老师最後一次以指导者的身分与我对局,检讨结束後,他在棋盘前念了一首诗给我听,做为勉励,现在我将这首诗转达给你。」
怔愣…意思是我出师了!!?
温和却严肃地看向眼前青年:「原文是:『半亩方塘一监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好像是中国话。
「这是在八百多年前的中国,一位名为朱熹的学者作的,」收拾起眼前棋子,抚摸棋盘:「诗意思是:这不大的方形池塘宛如镜子一般,映照出天色和浮云的推移。」
王看着眼前同样是方形的棋盘…
「它为什麽能够这麽清澈?是因为源头的水不断地流入所致。」看着凝神於空棋盘的青年:「为什麽小小的棋盘能够展现出无尽思维?是因为对弈者不断精益求精,力求进步。」
我们就是源头的水吗…看向对面男人:「这首诗的题目?」总有吧?
莞尔…这位青年的改变真的很大:「《观书有感之一》,朱熹先生用简单的事理陈述抽象观念,此一观念可用於不同事物上,不仅针对围棋;由於不断思考创新,即使是回忆过往经历,也会因为年龄阅历的不同,有不同的感触。」
王凝视棋盘,静静品味着这一段话,末了…
「既然有之一,那之二呢?」看向眼前男人。
只见男人轻闭双眼,正坐在自己面前,背脊挺直,平静庄严…
王再度挑眉,有些生气,却也有些无奈。
随即下令左右:「按照日本礼俗,在…老师…房间设置灵堂。」
塔矢行洋的名字,竟成为我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
北京棋院,亮在大对局室里,与杨海、陆力、王士振、赵石…等众人热烈地讨论洪秀英再度夺得霸王挑战权的一局,突然一个恍神。
「怎麽了吗?」杨海关心地询问室友。
亮放眼望向窗外,似乎…听见…什麽声音…
「刚刚好像…」听见光的哭泣…
「难得塔矢也会恍神,嘿嘿!」乐平似乎抓到小辫子一样,幸灾乐祸。
杨海给了乐平一个爆栗:「塔矢每天这麽疲劳,这是正常现象!像你一天到晚活跃才不正常!」都说小鬼有用不完的精力!
「我刚刚…好像听见微妙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呼唤我……有爸爸、妈妈…也有光…」微微一笑,没放在心上…是错觉吧。
「是心灵感应、心灵感应啦!」陆力不太在意的尝试在盘面上摆上一子:「虽然没办法非常科学的解释,但是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经验吧,没什麽好大惊小怪…」这一手在这里的话…呃,棋形不太妙。
士振接着摆上一子呼应陆力的棋路:「你的意思是这样吧…但是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棋形…」接续刚才的话题,看向塔矢:「可能你的家人有什麽特别的事情下意识地想传达给你,却没打电话吧…」
闻言…中国棋院的棋士们面面相觑,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众人间传开…
寻常时候就算了,此一情况发生在如今父亲处境堪虑、母亲生命垂危的塔矢亮身上…这…
亮像是猛然明了了什麽,立刻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回家。
「塔矢!等等!你坚持得住吗!?」杨海按住塔矢正打算拨号的手,提醒:「…这个…我…那个…我并不是反对你确认…我只是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冷静一下…当然这种情况…你怎麽做都没有人会怪你…」
中国棋院一干人,老的少的、围在棋盘边的、在一旁喝茶休息的…全都发觉骚动围了过来了解情况…陆力大致解释了一遍刚刚的事情…
心灵感应是一种微妙的东西…一位语言学家曾为了研究,在新几内亚与一个原始部落共同生活,意外发现他们能够与出海捕鱼的族人透过心灵感应交流,而部落里的人们似乎认为这是一种很平常的能力,没什麽特别…并对语言学家起初对他们透过心灵感应的友善示好没有反应,感到错愕。
如果一般人都能有如此精确的感应…更何况是血浓於水的父母与在『莫比乌斯带』另一端的光…在血缘与念的联系下…心灵感应的准确度高得令亮差点当场跪倒在地…失声恸哭…
杨海发挥了老大哥的领导能力,看向塔矢,再看向周围中国棋院的众多棋士:「无论塔矢决定怎麽做,大家都支持,对吧!?」
杨海语毕,众人的呼吸声顿时为偌大室内带来一阵诡谲的寂静…人在异乡的亮只是颤抖着手,捏紧手机…孤单无助的感觉瞬间蔓延周身……
随即…
「当然,其实不管你怎麽做,媒体都会抨击。」
「大家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一路走过来,我们力挺到底!」
「在这里的人都别让媒体知道就行了!」
「不管是孝子还是棋士…这一年,我们都很欣赏你的意志力。」
「…没错没错,别让媒体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们都会保密。」
亮向周围望了一圈…
…这一年,熟悉的、不熟悉的…大家都在同一块土地上努力追逐神乎其技,中国棋院的大家…还不知道我会怎麽做,却都支持我…
无法用言语表述如此悲痛的时刻受到朋友支持的感动,向周围众多支持的朋友们行了一个大礼,并在众人眼前关掉手机:「我会出席明天最後的联赛。」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零星的掌声响起,随即一片热烈的掌声回荡在中国棋院的大对局室里;明天的棋局无论胜败,每一位在场的棋士都对塔矢亮的惊人意志钦佩不已。
陆力安慰:「或许其实真的没什麽事情,都已经快要结束了…撑着点。」
「我回房帮你订提早的机票,就算没事早点回去也好。」杨海离开对局室。
「嗯。」悲伤而有礼的微笑…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感应的准确度。
UMA猎人活动了一下筋骨、烟斗猎人看看时间、小杰神情坚定异常、奇犽冷静地看向出口……
墨镜猎人最後确认时间:「…还有四十秒。」
众人集合到出口附近,战意凛然却各个神情冷静。
随即…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