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思綠瞳 — 相思綠瞳 1-2

一座荒废已久的独栋宅邸静静伫立在阳明山半山腰的地方,在秋末傍晚的夕阳照射下,显得格外荒凉、诡异。

阴湿的藤蔓肆纵地爬满这栋别墅的四面外墙,庭院里也是杂草丛生,锈损蒙尘的窗框和大门彷佛随时有解体的可能,一阵呜咽的晚风吹来,又替现场增添不少恐怖凄凉的气氛。

这次的探险外景地,就是这里了吗?连四周的布景都很正点,完全不须人为加工,真是便宜了道具组的那些同事。

余茉莉和同行的工作人员们抵达录影目的地之後,她第一个走下休旅车,打量着眼前这幢宅邸,满意地点点头。

「茉莉,你准备好了没?」灵异节目「惊声尖叫」的制作人杨忠麟在开拍前,特地向她确认。

「你在说笑吗,杨哥?我能有什麽好准备的?」她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

护身符、佛珠手链之类的物品通通不准随身携带,以免把妖魔鬼怪通通吓跑了,这条可笑的规矩不就是他这个在圈内以没良心出名的制作人订下的吗?

「呵呵呵,你是我们电视台的灵异一姐嘛,你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好了,我去和小王沟通沟通,等一下就可以上工了。」

余茉莉之所以会进入电视圈工作,并进而成为国内灵异节目外景主持的第一把交椅,完全是阴错阳差的结果。

这个节目的前任外景主持人,原本是她大学时代的学姊,某日因为重感冒请假,不得已只好拜托她帮忙代班。结果那一集收视率大好,杨忠麟现实得很,立刻就撤换掉学姐,下一集就改成她这张新面孔担纲挑大梁。

而余茉莉向来机灵,就算名知道现场半只妖魔鬼怪也没有,她也会刻意制造出令人胆寒的悬念,并三不五时发出惊恐的抽气声和尖叫声,逼真的演出让节目收视率履创新高。从此,电视台该时段的广告费节节高升,乐得杨忠麟一见她就笑。

当然,伴随着长红的收视率,她那「通灵女王」的名声也在演艺圈内不胫而走。

「余姐,你有『看见』什麽吗?」执行助理吴心莲有点担心地问道。

「别说了,什麽也没看见,一个鬼影都没见到。但我觉得奇怪的是,周围的气场太乾净了……这里真的是在网路上谣传的那间超恐怖鬼屋吗?」余茉莉耸耸肩,有点想不通。通常年久失修又无人居住的房子,总是会被一、两个不请自来的「房客」给霸占着,这样才算正常吧。

「咦?真的?我还以为这里的『好兄弟』多到满坑满谷呢!」吴心莲讶异地说。

「你有必要这麽大惊小怪吗?我跑在最前面都不怕了,你反而比我还紧张。」

「可是,网路上有很多人留言,都说这附近很不平静,尤其是在每天傍晚以後……」

「喂!上工啦、上工啦!大夥儿动作快点!」杨忠麟大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心莲,你难道不知道网路有一个别称,就叫作『谣言制造机』吗?」余茉莉好笑地拍拍吴心莲的肩膀,一把抄起手电筒,毫不担心地大步向前,在废宅入口处的铁栅栏前就定位。

「好,正式来了!五、四、三、二、一――」摄影师小王开始倒数。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惊声尖叫』特派员茉莉所在的位置,就是在网路上盛传一时的恐怖鬼屋,恬憩园。相传三十年前,这里曾是一名达官显贵的夏季渡假别墅,後来不知怎地却日渐荒废,甚至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我们马上进去一探究竟。」

早已滚瓜烂熟的开场白一说完,她便伸手推开栅栏,和摄影小王、灯光小沈等人一齐踏进宅邸内部,拨开前院茂密丛生的杂草,一步步沿着碎石小径走到木质大门前。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触及金属门把的瞬间,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冰凉倏地从脚底窜上脑门,让她瞬间颤抖了一下,扭转门把的动作也迟疑起来。

――太诡异了!她明明没有看见任何鬼影子,可是为什麽会有这麽强烈的寒意……这间屋子,肯定大有问题!而且,还是以她的能力无法解决、超级棘手的那一种……

余茉莉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日积月累的厚重灰尘随之落下。

「灯光师,麻烦你照一下大厅。……好,现在大家可以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一些破旧得不堪使用的家俱,而且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可见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到过这里……」

她一边用手电筒照明,一边小心谨慎地前进,但走遍了一楼,依旧没有发生灵异现象,更遑论拍摄到什麽惊悚画面了。

杨忠麟一直从室外的监视器监看拍摄过程,有点不耐烦地透过耳机催促道:「茉莉,一楼没啥看头,已经拍够了,快上二楼。」

「各位观众朋友,我们已经看过一楼的情形,从一进门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谣传中的那些灵异现象,现在我们就上二楼看看。」

当一行人刚在二楼站定脚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怔愕不已。

二楼完全没有隔间,也没有任何家俱,唯一的摆饰便是挂在墙上的一幅肖像画。

画中人似乎是一个中古世纪的外国绅士,这一点从他华贵的衣饰及佩剑可以看得出来。但真正令人吃惊的是,这名男子的面部轮廓却是一片模糊,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白色颜料将他的脸恶意地抹去一般。此外,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条雕工精致的绿宝石项链。

「天啊!大家看这幅画……好可怕!」余茉莉既讶异又好奇,下意识地用手电筒的光线照向画中人,「画里面的男人穿的好像是中古世纪的欧洲服装,但是他的脸却……从没见过这麽神秘古怪的玩意儿……」

老天啊!前屋主是怎麽回事啊?怎麽会在家里挂这麽恐怖的画?

余茉莉一边暗忖,一边举起另一只手,直接抚上画中人的脸,「感觉起来不像是事後被人破坏,摸起来也没有重新上颜料的触感,好像作画者一开始就把画画成这个样子似的……」

「余姐,你怎麽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灯光师小沈在一旁看了很紧张,不由得小声提醒她。

「『别人』早就搬走啦!我只是想弄清楚,这幅画是不是被人刻意破坏过……」她向後倒退一步,仔细端详着这幅画,很好奇当初那个画家究竟在想些什麽。

此时,她的脚底好像踩到了什麽硬物,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小截白色粉笔。而周遭布满灰尘的木头地板上,被人画上类似某种魔法阵的圆形图案。

「啊──那是什麽!」为了节目效果起见,她立即发出一声尖叫,指着地板上的痕迹。

小王和小沈立即将摄影机及灯光的焦点拉到地板上。

「会不会是先前有人来这里进行过召魂仪式呢?这证明了这栋传说中的鬼屋确实很诡异,也难怪有众多网友对这里闹鬼的传闻深信不疑。」她绘声绘影地补上一段口白。

杨忠麟见到他们总算拍到一点像样的东西了,才出声放人:「OK!今天就拍到这边,可以收工了。」

「好了,大功告成,收工啦!杨哥提早放我们下班了。」余茉莉立即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迷你耳机。

「从第一集录到现在,就数今天的钱最好赚。」小沈一边收拾照明器材,一边说道。

「没错,这一次出外景还真轻松,意外的风平浪静,什麽怪事也没发生,真是佛祖保佑啊。」小王也深有同感。

「是吗?……但愿如此吧。」余茉莉心里依然有些纳闷,就是这一点最奇怪,那些网路传言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你管他那麽多?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拍完就算了。」

「要不是看在薪水还不错的份上,我一定马上辞职!」

「你少来了啦!这句话你讲了三年,到现在还不是跟在杨哥身边做事?」

同事们说说笑笑,但余茉莉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比起让她看见满满一窝的好兄弟,这种无形中被某种东西牵制着的感觉更是毛骨悚然。

就在她步下二楼楼梯的那一瞬间,蓦地,某道冰冷的视线紧逼而来,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人在看她!

然而,当她飞快地回头一瞥,那股违和感却马上消失了,四周的空气中也不复存在一丝丝异样的气息。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仅有那幅没有脸的中古绅士肖像画。

真是怪了!难不成真的是她的错觉吗?余茉莉不禁吞了吞口水,加快下楼的脚步,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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