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嗯……有点冷,睡觉前忘了关冷气吗……唔……怎麽愈来愈冷……大概是棉被没盖好……
余茉莉睡着睡着忽然被冷醒,但工作了一整天的疲劳让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想赶快让被窝恢复温暖,继续她的美梦。然而——
手……动不了……那脚呢……也是……这种讨厌的感觉莫非是许久许久未曾发生过的C级紧急状况——鬼、压、床吗?
可恶!怎麽会……余茉莉这才了解到情况有多严重,额头、背上开始冒出涔涔冷汗。
自从十九岁那年,老爸强行替她「封眼」,并要她常念佛经自我修行之後,确实彻底解决了她总是不知不觉地与「异界朋友」「过从甚密」的困扰。
而目前她和弟弟一起合租的这层公寓,更是老爸老妈当初亲自来看过风水、设坛净屋之後,姊弟俩才正式入住。照理说,任何不乾净的东西都别想跨越雷池一步。
但,现在是什麽状况啊?为什麽平日一点事都没有,一来就这麽大条?
余茉莉用力深呼吸几次,猛地睁开双眼。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以为会和什麽外形诡怪的冤魂厉鬼打照面,结果却对上了一双哀伤得深不见底的绿色瞳眸。但,她也只能看见这双眼睛而已,却怎麽也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莫丽……莫丽……」绿瞳的主人反覆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啊?你认识我?」余茉莉一愣,这家伙是什麽来头?居然连她的名字都知道!於是,她试着镇定地问:「你找我有什麽事?」
「莫丽……莫丽……」可是,对方翻来覆去还是念叨着同一个名字。
无缘无故被压醒就已经够呕了,偏偏又有理说不清,余茉莉也上火了,索性大吼:「我就是茉莉!你半夜三更跑来吵我到底想干嘛!」
这一回,对方总算吐出了相对而言比较完整的句子:「莫丽……我要找莫丽……」
可是对余茉莉来说,还是一点帮助也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茉莉!你最好赶快说重点!」
「不是……你不是莫丽……我要找莫丽……替我找到莫丽……」说罢,绿瞳消失了,但眼眸深处的那股悲伤却彷佛还迟迟滞留在房间的空气中。
与此同时,余茉莉的鬼压床状况也彻底解除了,整个人倏地从柔软的弹簧床上惊坐起来,喘着大气。
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一点整。呵,子时刚过,时间挑得还真刚好……
「呼、呼!什麽跟什麽啊……难不成老年痴呆症是不分人间灵界的流行病吗?」
还有,今年又不是她的本命年,老妈也替她安过太岁了,怎麽会莫名奇妙遇到这种事?余茉莉有些惴惴不安,却也无法可想。
俗话说死人直、死人直,祂们生前的执念是再「卢」的活人都无法比拟的。如果她有办法帮忙就算了,但她连祂在说什麽都听不懂,怎麽帮?
哎,真是……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碰到的事情就属这个了。算了,先去浴室冲个澡再说,全身冷汗还能睡吗?
谁知她刚拿了一套乾净衣服,才打开房门,客厅里的家用电话就响了起来。
正窝在沙发上看DVD的余仕杰没等电话响第二声就接了起来,「喂,哪里找?这麽晚还打电话——」
「阿杰,阿莉人咧?」余父在电话那头用焦虑的语气问。
「爸,是你喔!姐早就睡了啊,怎样?」
「那她有没有发生什麽事?」
「齁,爸,你嘛帮帮忙!她睡觉睡得好好的,能有什麽事啊?」
「你去叫她来听电话。」
「啊?你要我现在去把姐吵起来喔?不行啦,她睡到一半被人闹醒很恐怖耶,我会被她揍——」
「阿杰,电话给我。」岂料余茉莉这时就站在他背後,一把抄过他握在手里的话筒,吓得他当场尖叫一声滑下沙发。
听见女儿的声音,余父忧喜参半地说:「阿莉,你没事就好。今天晚上我不知怎地一直放心不下,老是睡不好;本来想去神明厅上个香,却看见两盏长明灯灭了右边那盏,心里感觉怪怪的,就打个电话过来……不过,阿杰不是说你睡了?」
「我被压醒了。」余茉莉简洁有力地回答,马上换来父子二人同时倒吸凉气的声音,「那个东西好像不怕我们贴在家里的符咒,结界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而且,我从头到尾没有看清楚祂长什麽样子,只看见一双绿眼珠。」
「姐,不会吧!你是说,我们的屋里子……有那个……」余仕杰紧张兮兮地咽了咽口水。
余父沉吟了一会,说:「看样子好像是一个外国鬼,不怕我们本土的法术。」
「爸,我才不管什麽本土外国的,祂要我帮祂找一个名字听起来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然後咧?」
「然後,就没有然後啦!祂交代完竟然就直接给我飘走了,我也是一头雾水。」说到这里,余茉莉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靠夭!这下不就挫赛啊!」余父一着急,粗鲁的话也纷纷出笼,「我不是早就叫你辞职,不要再继续做那个叫什麽碗糕的鬼节目的外景主持人了吗!你就是不听,才会惹到那些不乾不净的东西……」
余茉莉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把话筒稍微拿离耳朵一点。通常老爸这一念,没有五分钟以上是不可能结束的。
她家是标准的慈父严母,老爸奉行爱的教育,不像把铁的纪律奉作圭臬的老妈,总是以暴力化解小孩的顽劣,他会用无人能敌的唠叨神功对小孩进行精神轰炸,直到孩子再也受不了,宁可不再犯错,也不要再听一个老头的碎碎念。
见她脸上写满了「老天!饶了我吧!」的无奈,余仕杰大致猜到老爸又在进行「爱的训话」了,不无同情地用唇语对她说:「姐,你保重!」
估计老爸差不多念到口渴了,余茉莉才将话筒重新放回耳边,没啥诚意地补上一句:「爸,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给您磕头认罪,这还不行吗?」
「哼!你也知道是你错!叫阿杰来听。」
「阿杰,老爸找你。」她像是丢掉烫手山芋似的将话筒扔给弟弟。
「爸,还有事喔?」余仕杰总觉得没好事。
「阿杰,你给我好好看紧你姐姐,不要让她跑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要是我又在电视上看见她出现在那个鬼节目里,你也不用回家了,因为我会打断你的狗腿!」
「哪有这样子的啦!爸,我是她弟,又不是她的保镳,怎麽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监?」余仕杰马上抗议。
但显然抗议无效,余父连听都不想听就挂了电话。
「哇咧……」余仕杰愣愣地放回话筒,全身无力地看着姐姐,「姐,我第一千零一次拜托你,求求你辞职好吗?」
余茉莉根本不理他,迳自走向浴室,「余仕杰,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想反抗我吗?啧啧啧,真可惜,我手上有你最爱的闪灵乐团演唱会门票,本来想免费送给你的说,看样子你是不想要了……」
「姐!真的吗?你真的有闪灵演唱会的门票吗!」余仕杰眼睛一亮,老爸的威胁早已远远抛到脑後了。
「是啊,想要吗?」
「想、想、想!你都不知道我超哈的!」
「那好,老爸要是以後看到录影播出问起来,你知道该怎麽做吧?」
「嗯!那当然!」
「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