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後身体仍有些欲振乏力,她等眼前慢慢清晰,陶夭倾首浅笑的样子却怎麽也抹煞不去。她老被这些纠缠,白天总疲累不堪,她想和陶夭讨论却不知如何启齿。由於寄人篱下,不好意思就这麽乾待着,她说要帮忙做些家务,陶夭没拒绝,由她去。
但今天实在没力气爬起身,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眼皮半撩半掩,被外又冷飕飕,呻吟一声打算继续好眠。
希望别又梦到他俩,太伤神。
恍惚间她听见衣料窸窣声,暗香浮动,知晓是陶夭潜入来,想说他应该用完早膳无事可做,袁苍可能忙着别的事情,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索性不搭理陶夭这老顽童,翻个身迷迷糊糊睡下,陶夭坐到她枕边,颊边一陷,她只呼出一小口气了事。
「为水?」带点鼻音,陶夭软软唤她。
她不应。
那头悄悄无声,随而,一只手缓缓抚过她前额、眉间、鼻头、唇边,接着在眼角停下。他的手指很冷,打一相识便从未暖过,掐上颈子的温度她还记得,冰冷如斯,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清清冷冷。
陶夭的指尖滑下她颈畔,在跳动的颈侧停留,他指头流连忘返,半晌贼兮兮的低笑起来。
「正跳着呢……」轻不可闻的低喃。
死人才不跳呢。她心里嗤道,才想着他掌心又握上来,拇指食指各按住她两侧耳下,没有使力,就只是那样搁着像在感受什麽,然後又毫无头绪的拿开,弄得她焦躁。
她扯开条眼缝窥着枕边,白衣素手,十指纤长,指头颜色粉嫩,再往旁边一看,却是陶夭闭上眼假寐的模样。修眉琼鼻,五官细致,组合在一起美丽得教人摒息,不管是谁看见这副容颜都会为之一叹。
她想他微笑时不留意透出的淡漠,纵使艳丽,那一丁点冷傲却怎麽也掩饰不了。
这样的人怎麽就喜欢涎在她身後呢?
她想起自己的平凡无奇,偌小的自卑油然而生,但这也就是她啊。睁开眼苦笑,她坐起身来没惊动陶夭,吐息仍均匀,她把被子分一些给他,撑卧在旁细细咀嚼陶夭的睡颜,傻傻的笑了。
小时候她也和娘亲这样过,娘睡在床上,小小的她趴在床沿听娘说故事,嫦娥奔月或是夸父追日,童年时光居然无所知觉流逝殆尽。那时候爹还在,书房批完公文经过总会参和一起,硬是把传奇故事添油加醋,久而久之她也习惯这种荒诞。
爹曾是官,一个清官,除此之外她对他没什麽记忆。
据娘说爹给奸人诬陷,斩了,顿时家道中落。爹生平清廉,薪俸让娘遣散几个杂役後所剩无几,还好舅舅伸手救济,接他们到一处山脚村落窝着,竟然也安稳度过十年余。
她年纪小,记得的不多,唯有娘亲苍白的脸庞,与宣读爹死讯的太监嘴脸刻得清清楚楚,其余便剩那些故事,侥幸没从记忆剥落。
她想起这些觉得怅然,於是蹑手蹑脚钻回被窝混着,听陶夭呼吸柔柔,好似当年那一切从来没发生过,霎那间只觉鼻头酸楚,随即又给她按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