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川豪回到公寓之後,还没从玄关走进客厅,他就闻到一阵火锅料理的香味迎面扑鼻而来。
虽然他和方方、小沁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吃饭,可是小沁特地叫他回来吃火锅确实有些不寻常,她在电话里也没有交代清楚,让他不明就里。
他记得小沁说今天还有另一位客人,听她说话的口气,她似乎不是很喜欢他,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川豪纳闷地一边思索一边走进屋里,同时他也听见饭厅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
「阿豪,你总算回来啦!我明明跟你说过是六点整的,不准迟到,你竟然还慢了足足十分钟!」沁潾见他姗姗来迟,有点不高兴,但她还是将他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那个家伙,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他就是我们今天的客人。方方,换你说了,我不想再让那个讨厌的名字从我的嘴巴里吐出来。」
「喂!娃娃脸!你这是哪门子的招待法啊?好歹也表现出一点请吃饭的诚意吧?」杨彦英忍不住要回呛她,这个女人说的话实在有够令人吐血,完全不知客气为何物。
「如果是对你的话,那就算了吧,我看不出来有任何必要。」
「嘿!你——」
「我很好啊,怎麽了?」她摆明了一副在旁凉快看热闹的口吻,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杨彦英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她当成火锅料丢进热滚滚的火锅汤头里煮熟。
「小沁!彦!从现在起,我勒令你们两个休战!听到没有!」结果他俩的嘴上过招还是由方芝出面「制止」,否则肯定又会没完没了。
当夏川豪终於看清来客的脸,不禁大感惊愕——他不就是现今当红的偶像派歌手杨彦英吗?他为什麽会在这里?是方方或小沁原本就认识他了吗?由於脑中同时冒出许多疑惑,令他怔然。
「呃,方方、小沁,杨先生就是我们的客人吗?」川豪有些尴尬地插话问道。
「咦?阿豪,连你这种学术菁英份子也知道他啊?杨公彦英,看来你的名气还不小嘛!比我想像的大多了。」沁潾挖苦意味浓厚地说道。
「是呀!现在你才知道吗?未免太迟钝了。」杨彦英也不客气地回应道。
「你们两个!还记得我刚刚说过什麽吗?」方芝既无力又无奈地各瞪了他俩一眼,以示警告,随後又恢复温和的口气向川豪介绍道:「阿豪,你别把他们两个的胡言乱语当真了。不知道为什麽,他们打从一见面开始就针锋相对,老是你来我往地吵个不停,让我很伤脑筋。」
「方方,那麽杨先生是你的朋友罗?」川豪谨慎地猜测道。
其实他一直暗中留意杨彦英与方方之间的互动,他们俩在有意无意间不时流露出的亲昵,已经很明显地昭告所有人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而基於男人的第六感,他感到自己面临了极大的威胁。
「不是,我们目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杨彦英主动地对他说明,压根不觉得有丝毫不妥之处。
「彦!」方芝瞬间红了双颊。
男女朋友?他刚才是说,他和方方是情侣吗?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从另一个男人口中明快果决地说出,让川豪一时之间失去掌控话语的能力,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傻在原地,心绪异常复杂却又难以言说,彷佛喉咙冷不防被一把极尖锐的匕首刺哑了一般。
「你这人还真大方喔!这种事哪有人会像你这麽张扬?」沁潾很不以为然地斜睨他一眼,亏他还真敢说。
「这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你们身为芝的朋友,更应该为她的新恋情感到高兴,不是吗?」杨彦英将这番话说得如此势所当然。
但是,沁潾对此总有一箩筐的反弹意见,例如现在,「谈恋爱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值不值得高兴就得看对象了。」
「小沁,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觉得目前一切都很好呀。」方芝开始觉得沁潾说得有些过分了。
「那也只是目前啊,以後的事谁也说不准。而且我当你是好姊妹才这麽关心你,其他人可没有这种特殊待遇。」
听她这麽说,杨彦英自然相当不服气,「你这话就不对了吧?像我这种要长相有长相、要面包有面包的男人有什麽不好?天底下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到像我这样的好男人耶。」
「杨先生,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吧!我才不管你是好是坏,那根本就不是重点。所谓的『好男人』,就是能够让方方得到幸福的人,这跟他长得好不好看或是有不有钱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你的条件这麽优秀,工作环境又特殊,总是有很多机会可以认识一些比方方还有诱惑力的女艺人,而那些疯狂的fans就更不用说了,要是真有什麽『意外』发生的话,最後吃亏的还是方方。」
「你说的这些都是纯属假设,我自认为是一个很懂得拿捏分寸的艺人,到现在为止也平平稳稳的,我相信一定不会让芝受到任何委屈。」
「呵,最好是这样。」沁潾不禁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那我们等着瞧」的不以为然。
川豪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却一直没有插话,一方面是因为震惊於这个突然降临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暗恋的心再次狠狠落空而无比惆怅。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偶像歌手,他却什麽也不是,他又要拿什麽和杨彦英竞争?他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然而,或许是许久以来,他早已习惯过度压抑内心真实的情感所致,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很快地镇静下来,拚命告诉自己:说不定以後他还有机会,如果他们万一真的分手了呢?
许多人气兴旺的艺人和圈外人谈恋爱,往往因为压力过大或是不愿影响未来的星途发展,最後总是以分手收场,那些影艺新闻不都是这样报导的吗?过一阵子之後,方方又会变回和以前的她一样,而他还会是她身边最亲近、最忠实的朋友……
思及此,他倒觉得安心了一些。毕竟他才是与方方相识最久的男人,而且彼此又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他的机会必定还多的是。即使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有些不利,但他完全不用担心,他日後还会有机会的。
於是,夏川豪对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後,平静地说道:「火锅已经煮好了,先别说那麽多了,我们快点开动吧。我肚子快饿扁了。」
「就是说嘛!瞧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你们不觉得累,我的耳朵可都快受不了了!快吃火锅吧,冻豆腐都快煮到烂掉了!」方芝也赶紧随着川豪开的头要大家赶快吃东西。
「说得也是,我何必跟他多说废话?多吃点好料的喂饱肚子,还比较实际。」
「嘿!姓俞的女人,我真的很怀疑,以你这麽冲的坏脾气竟然还可以安稳地活到现在,上帝对你真是太仁慈了。」早该把你打下地狱,他暗自在心底补充道,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这句话他才没说出来。
「哈哈!跟你比起来,我这点道行根本不算什麽,只是小意思罢了。你放心吧,如果哪一天上帝真的打算回收祂不小心失手做坏的瑕疵品的话,你绝对是排第一个,我的号码排序还远的很咧。」
「你这人说话实在有够可恶!」
「谢谢恭维,不过目前大概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接受这等待遇,本姑娘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这样优待你的,你应该偷笑了。」
「小沁!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为了不让杨彦英再继续受她言语上的欺负,方芝不得不假以颜色地介入,象徵性地轻敲了沁潾一下,以示惩罚。
「哼!阿豪,你看啦!」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沁潾马上转头弯向川豪这边,作势要寻求同盟的公正裁决,但这又再一次将他卷入内心的暴风圈之中,「方方有了新欢就忘了死党,现在还帮着男朋友来欺压我。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可怜?呵呵呵……」杨彦英立即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你还真是爱说笑耶!这个字眼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是没有半点说服力。」
「方方,你就只管我,偶尔也该教训教训那家伙吧?阿豪!你说,你是不是站在我这边?」
「先喝口汤吧,小沁。你不是最喜欢吃蛋饺吗?喏,这几个是已经熟的,我先替你盛起来。你要不要吃燕饺?」川豪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而这也是他目前仅能为方芝付出的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他永远不愿见到她难过的模样。
「阿豪,你还在跟我打太极!我这会儿哪有心情吃嘛!」沁潾赌气似地说道。
「小沁,老实说,我们三个本来就是多年的好朋友,不论我站在哪一边,方方都会很为难的。」川豪委婉地解释道。他能理解小沁的心情,甚至他是尤有过之,但他更不愿意见到方方陷入犹豫,他必须替她着想。
「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难道这样你自己就不为难了吗?」沁潾简直被他的憨直气到傻眼了,这句话便忍不住悄悄对他脱口而出。
「小沁!你明知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川豪一脸严肃,不打算多谈,一心想中止这个不应该出现的话题。
「算了!我以後都不管你了,你已经无可救药了啦!我就等着看你到时候抱头痛哭,到时我绝对不会同情你!」
「阿豪、小沁,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到底在说什麽啊?」方方一脸茫然无所知的神情,但她隐约感觉到他俩的对话一定与她有关,只是——
「没、事!」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什麽办法?沁潾万分无奈地咕哝着,用力地嚼着嘴里的蛋饺。
「真的吗?你们真的没有什麽事情在瞒着我吧?」方芝转而望向川豪,似乎想要再次确认沁潾给出的答覆。
「嗯,没事。你别想太多。」川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没有继续多谈。
「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阿豪比较懂得体谅别人,善解人意。小沁,你要好好学学,不然以後会没人要的。」方芝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才不稀罕别人要不要,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我自己过得开心高兴就好。」
「芝,像她这麽个人主义、我行我素的人,你替她担心完全是白费力气,让她自己踢过一次铁板、嚐过一次苦头之後,她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最後她自然会知道收敛。」杨彦英一边咬着玉米笋,一边不着痕迹地亏她。
「杨彦英,你不是还没吃饱吗?哪来那麽多闲功夫说别人的坏话呀?我建议你还是闭上你的大嘴巴,好好吃东西啦!还有,小心别烫着你的大舌头,省得连口水歌都不能唱了。」
「哦,那我就先谢谢你的诅咒了,我会格外小心不让你的恶毒想法顺遂实现的。」
「不用客气!本姑娘向来心胸宽大,懒得跟一介莽夫一般见识。」
「我倒是觉得至圣先师孔子说的话对极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人?杨彦英,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谦虚啦?真难得你会这麽有自知之明。」呵,搬出孔子的古训来卖弄,他真以为她没读过书呀?他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难道他不晓得孟子也说过一句话吗?——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
「你们够了没!再吵,你们就统统别吃了,去面壁罚站!」方芝丢出最後一次的「警告」,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沸腾的火锅一样滚到快爆炸了。
看在她的面子上,二人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鸣金收兵,暂时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