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大清早，全体演员和工作人员便前往别墅不远处的空旷海滩拍摄外景。
天公作美，是个艳阳高照、晴空少云的好天气，完全不用担心会遇到可能会因下雨而难以掌镜或是拖延拍戏进度的困扰。
《危情陷阱》的第一集便是在一场枪林弹雨中揭开序幕，十足的劲爆场面，轰震人心。如果这场具有画龙点睛作用的戏拍得成功，肯定一在电视萤幕上曝光便能紧紧抓住观众的心。
他们预定在今天完成的拍摄进度大致是这样子：身为国际特务的女主角背负着上级交代下来的重要任务，混入势力遍布世界各地的黑道贩毒组织，蒐集情报。然而她的特务身份却意外走漏，因此遭到组织发布缉杀令。在逃亡途中，来到一处海湾，双方进行了一阵激烈的枪战……
因为艾凌是第一次演电视剧，曲少阳格外关照她，在排戏之前特地私下跟她说：「小凌，等一下演到开枪追逐那一段，你就往那座临时搭建的铁皮屋跑，跑到一半的时候临演会朝你射上几枪。你假装伤重昏迷，这时替身演员阿强会骑重机出场，把你带进铁皮屋，石崇就在里面standby——」
「少阳，可我有个问题。」艾凌懒洋洋地举手，问：「男主角人呢？戏都要开拍了，怎麽还没看见他的人？」有戏没人，还拍什麽？
眼看大夥儿都准备完毕，敬业的临演们早已在各自run自己的戏份，偏偏就是不见男主角现身，想来大牌威风也不过如此，让她既不耐又不满。
「我没兴趣知道这小子在搞什麽飞机，」曲少阳也很光火，但他觉得没必要跟这种浑帐动气，「我曲少阳导了这麽多部戏，也不是没中途换过演员。我再给他五分钟，要是仍然不见人影，我会直接从那些有料的临演里挑一个来取代他。」
「哦，还可以这样喔？当导演还真帅！」说完，艾凌头一转，见到卓立悠哉地坐在一边打呵欠，忍不住打趣他：「卓大编剧，男主角目前不知去向，你不紧张啊？」
「我干嘛要替一个烂演员紧张？他不想演，还有一大堆比他有实力的人为了得到这个角色抢破头，随时可以找人替补。我一点不介意让他提早领便当。」卓立丝毫不在意地冷笑，「不过也算石大牌聪明，懂得挑程浩不在的时候摆烂。」
「说得也是。」艾凌瞧瞧少阳，再看看卓立，忍不住笑说：「我忽然想到一句俗谚：『阎王要人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少阳，你好像是阎王，卓立就是你旁边掌管生死簿的判官。」
「如果我是的话，我会马上砍了石崇的脑袋。」
「要是我有那支判官笔，我会让他在十八层地狱监禁终生。」
说着说着，三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轻松愉悦起来。
而四分钟又五十一秒之後，石崇也在大家的耐性即将告罄之际出现了。
「哈罗！各位，我来了。」标准自以为帅气的万人迷口吻，他边向他们走来还边挥手，以为自己多受欢迎似的。
真是够了，他以为他在开演唱会，还是候选人当选在游街啊？艾凌冷眼观望着。瞧他那副德行，而她还要和这种人共事好一段时间，一想到这里，就让她怎麽也高兴不起来。
「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千呼万唤始出来』。」曲少阳冷哼。又不是女人，哪里兴姗姗来迟这一套？
「真无聊，我还以为最佳男猪脚可以换人做做看呢。」卓立一副失望透顶的语气。
「曲导，我来得有点晚，抱歉啊。」石崇又扬起他那用来应付记者媒体的一贯微笑，的确带有他自视风流的轻浮作风。四两拨千金地，完全略过他为何会迟到的原因，丝毫没有半句解释。
「你的动作挺快的嘛，这麽快就到啦？我还以为我们会等到太阳下山，到时正好可以顺便收工。」曲少阳一点笑容也没有，比了比头顶上的太阳和挂在手腕上的劳力士。
「曲导，你千万别这麽说。我这不就来了吗？你给的机会谁不争着想要？」石崇油嘴滑舌地讨好巴结，接着迳自往艾凌的方向走去，很明显把卓立当隐形人。
艾凌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花了好大力气才憋住笑。这家伙小家子气的程度还真是……果真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根据她的私人情报，过去石崇和黄丽晴正打得火热的时候，中途杀入的卓立却几乎没花什麽力气就拐跑了黄丽晴。尽管两人分手了，但前女友遭人横刀夺爱这种奇耻大辱，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石崇这次是看在片酬优渥、又是程浩制片的份上，他才勉为其难接下由卓立编剧的这部戏。不过，当他看见眼前一身劲装打扮的艾凌，顿时眼睛一亮。
「艾凌，人长得美果然什麽扮相都好看。听说你是第一次拍戏？其实拍戏呢，也不是多麽困难的事，只要用心融入角色……」石崇看她是新人，便大肆谈起他的演戏经，卖弄意味十足。
是啊、是啊，连你这种半吊子都可以当上男一号，演戏能有多难？艾凌心里不懈地冷哼，尽管努力抑制了，但无聊乏味的表情还是很快出现在脸上。
什麽叫作「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总算领教到了。
石崇还在夸夸其谈，艾凌实在受不了，便向卓立投以求救的目光。
卓立尽管不情愿，又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只好插话︰「开拍前半小时再来敦亲睦邻没有多大用处吧？建议你还是先把台词背好，不然到时漏词或搞错，闹NG喊卡，大家可担待不起。」
「我是演员，自有分寸。演戏就交给专业的来，不用你这个编剧来提醒。」石崇语气不善。
「哦？专业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卓立开始考虑大改男主角的台词，乾脆给他一长串容易吃螺丝的绕口令得了。
这时，曲少阳手里拿着扩音器，对众人宣布：「大家注意了！十分钟後正式来！」然後向艾凌再次交代︰「艾凌，等一下你先从那边的沙滩跑过来，绕过一号摄影机，在武打镜头结束後，闪身躲在那块礁岩後面，以它作掩护。二号摄影机会从背後的角度拍你被他们追杀开枪的场面。」
「没问题，我了。」
「曲导，那我呢？」石崇问。
「我正要说。在枪战过後，女主角中弹，右肩一枪、左手臂一枪，几个临演会准备终结她。这时候阿强会从海湾的另外一边，骑重机出现在镜头里，解决那些杀手。接下来就轮到你出场。看到那间铁皮屋没有？等阿强把小凌抱进里头，就换拍你们的对手戏。记得动作要俐落点。」
「我知道，一切看我的。」石崇自信满满地应诺下来。
「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场戏拍完，好好演！」交代完毕，曲少阳便偕同卓立一道回身去和副导、行政助理等人做现场最後的安全检查。
艾凌就地开始热身，等一下这场戏里的打斗场面如果不够精彩，整出戏的开场气势就都没了，到时还有几个观众想看？
昨晚她才和那些武打演员以及武术指导老师沟通了好一阵，研究该怎麽出拳、踢腿、翻腾，才有最惊心动魄的视觉效果，等到大夥儿达成满意的共识，并且事先演练过一遍，早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
「艾凌，你在做什麽？不是有替身演员吗？」石崇不明白她为什麽要热身。
「你不知道这场戏由我自己来吗？」她兴致不高地回了一句。「什麽？你自己亲自上阵？」他很讶异。
「这有什麽好奇怪的？」她继续抬腿拉筋，没怎麽搭理他。
「我只是有点纳闷，一般女演员可不像你这样敬业……」说着，他的手顺势搭上她的腰间，「像你这麽漂亮的女人，跟那些武打演员打来打去，未免可惜。」
什麽样的女人石崇没见过，但他就是很难不受到艾凌的吸引。她不见得是所有女人当中最美的，但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淡漠的气质，就像一朵带刺的红玫瑰，虽然明知会有被刺伤的危险，仍然忍不住想伸手摘取，享受那诱人的销魂芳香。
喝，他简直是讨皮痛！竟然吃豆腐吃到她身上来了。
艾凌不想跟他废话，迅速一个转身，直接一把抓过他的衣领，结结实实地赏给他一个过肩摔，动作俐落简洁得让他连怎麽被摔出去的都不知道，整个人都傻在地上了。
「现在你知道我『敬业』的程度了。」她一点也不同情他，冷冷地警告他：「而且，我也不是一般的女演员，你最好别用你那套标准看待我，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的。」
瞧他被摔得一脸惊愕的表情，艾凌心底多少有一种恶意得逞的快感。
曲少阳最後催促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中传送过来。
第一幕就是她的戏，临走前她还不忘回头，好心地告诉他：「不好意思喔，我从小玩柔道玩到大，摔男人摔习惯了。另外，我对『专业』的定义和你不太一样——身为一名好演员，就要有演什麽像什麽的实力。真正有本事又勇於挑战的正牌演员是不需要用替身的，不是吗？」她凉凉地丢下一句讽刺，自顾自走开了。
石崇发誓，他有生以来还没有这麽狼狈过，而且还是让一个女人整出来的。
「这女人……够强悍！」尽管面子挂不住，但这个举动反而让石崇更想得到她。
几秒之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