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放手去愛 — 放手去愛 3-3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思琳扣去在外语中心上课的时间,几乎是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为的就是想出保全欢乐兔的法子。

她找舅舅谈过,舅舅竟也有些心灰意冷,他说该做的他都做了,也向银行贷款过不下三次,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无以为继了。

「思琳,欢乐兔开了快三十年,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陈老板叹道。

「难道你真的打算卖掉这里吗?舅舅!你也知道附近的街坊们──」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街坊们没办法理解我经营的难处,而且这麽不景气的时代,大家都是有心无力……再说,翟先生开出来的条件确实不错,若不是顾念着几十年的不舍和情份,我真的会马上和他签约。」

「舅舅,你真的相信他说的?你要是卖掉这里,欢乐兔就彻底消失了呀!」程思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样一来,舅舅你年轻时候的梦想不就──」

「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思琳啊,等你活到我这把岁数,你就知道了。」陈老板沧桑地摇了摇头,「可我的确实现过梦想,也算过足了瘾。现在,我其实只是在拖时间而已,能撑多久是多久。」

那天下午,舅舅望着欢乐兔店面的落寞神情,至今仍映在她脑海里,久久不去。

然而,无论程思琳怎麽想,却依旧一筹莫展。此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对翟立昂说了大话,难怪他会那麽气定神闲,根本不把她的「找碴」放在眼里,想必他是早已料到这一步了。

「哎……」程思琳一边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一边叹气。

「怎麽了?最近看你经常唉声叹气的,学生素质太差吗?」何君逸笑着递给她一杯咖啡。

「不是……算了,别提了,一想到这事我就心烦。」程思琳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何君逸热心地说。

「创世纪在两个月内要收购我舅舅的游乐场,也不知道是有什麽目的。我舅舅好像一点斗志也没有,只是拖一天算一天,我看了都着急。」

「咦?这样啊……」何君逸怔了怔,随即又想到一件事,「可是,我记得你不是有买创世纪股票吗?而且你对创世纪的执行长赞誉有加,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不管他们打算做什麽投资,应该都会──」

「此一时彼一时!」程思琳悻悻然地放下咖啡杯,「现在我要更正一下说法──翟立昂根本就跟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没两样!我舅舅是用什麽心态在经营,他根本不了解,怎麽可以这样就让游乐场关门大吉!」

何君逸见她坐困愁城的模样,委实心有不忍。一直以来,他总是想要替她做点什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成为她身边忠实不移的依靠。现在,是机会了。

於是,几乎是不加思索的,他问:「思琳,你舅舅需要多少钱纾困?」

「我也不知道。」程思琳皱了皱眉,「但我听他说过,光是维护那些旧机台,一年就要几百万跑不掉。去年他向银行借的贷款,到现在还没付清……」

「我借你吧,一千万够不够?你先把这笔钱拿去给你舅舅应急,我想多少能帮得上忙。不够的话,我再想其他办法。」

「学长,你……你在开我玩笑吧!」程思琳彻底傻眼了。

「看到你这麽愁眉不展的,我能有开玩笑的心情吗?」何君逸正色地回答。

「为……为什麽?这件事,跟学长一点关系也没有……」程思琳困惑不已。

「跟你有关系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君逸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如从前他们还在念大学时的相处方式,「我希望你一直笑口常开的。」

程思琳愣了半晌,脑子里有点混乱,但目前欢乐兔的事被她列为第一优先,所以她选择暂时搁下学长那些高度可疑的话语,很实际地摇头拒绝了,「学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就算这样也撑不了多久。有了这笔借款,我舅舅或许还能勉强撑着一年半载,但根本性的问题依然存在,只是白白烧钱而已……再说,以我舅舅的个性,他也不会接受我这个晚辈的帮忙。」

「可是任由情况这样胶着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何君逸仍试着劝她。

「学长,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因此影响到上课的情况,程老师可是有口皆碑的喔。」程思琳对他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一下学生们的作业,背起背包就准备离开。

「思琳!」何君逸在她走出大门前叫住了她。

「嗯?」

何君逸尽管有所犹豫,但终究还是对她说了:「无论什麽时候,无论发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这里。」就在你的身边。他在心中暗道。

「呵呵,没错,这间外语中心不就是你开的嘛,何主任。」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程思琳若无其事地跟他说笑,并没有正面地回应,随後挥了挥手走人。

而何君逸则是神情复杂地目送她离去,直至手中的咖啡凉透……

一走出补习班大门,程思琳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绕到最近的一家网咖,上网,登入她的MSN帐号。

方才和何君逸谈过之後,程思琳蓦然了解了一个事实──翟立昂说得对,欢乐兔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它的经营模式就是最大的结构性问题,才会导致收入远远跟不上支出的速度,即便创世纪不出手,恐怕过不了多久也得面临倒闭的厄运。

然而,舅舅、欢乐兔的员工,她,以及那些经常前来光顾的大小常客们,这麽多年培养出来的情感网络,又该怎麽办?这些无形的资产,才应该是最珍贵的宝藏!

也许是她太过天真,更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但,她只想保存那些真真切切地存在於现实生活中的美好,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她想,是时候再找他好好谈谈了……但愿,他能听懂她真心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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