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一点钟,颜彬赤裸着上半身从闷热的暗房中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张刚烘乾不久的照片。
若是在平常,像冲洗照片之类的琐事,他都交给助理小程去处理,但这次很不一样,他拍到了一个特别而又耐人寻味的女人。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还不曾见过有哪个在婚礼上接到新娘捧花的女人,会像「她」一样对它弃之如敝屣,不屑一顾地丢开。
颜彬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坐进沙发里,将照片一张接一张在桌几上排放整齐,聚精会神地欣赏着照片中的美丽女子。
「她」有一双风情万种的谜样眼睛,妩媚之中又流露出一股强烈的孤寂。
无庸置疑,这双眼睛的主人令他备感惊艳。
而颜彬也察觉到,尽管「她」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从容优雅的气质,但同时也存在着一种拒绝外人亲近的漠然傲气;就像是一朵用冰雕成的玫瑰,浑身透着冰凉,却美得令人屏息。
撇开小妹那番无从验证的「预言」不谈,「她」身上这种近乎矛盾的特质,便令他难以忘怀。
事实上,「她」的身影早已深深烙印在颜彬的脑海里,他发誓他一定会尽快查出这位「法拉利小姐」的真实身分。
或许他可以在登门交件的时候,趁机向唐家人打听有关「她」的情报。打定主意後,颜彬便收妥照片,准备沐浴就寝。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他还得亲自去一趟悦馔连锁餐饮企业的公司总部,洽谈新的case,这件事势必得暂且搁下,不急。
但就在此时,却有人早晚不分地打来一通扰人宁静的电话,颜彬不耐烦地一把抄起话筒,听见是小程的声音。
「彬哥,太好了,你还没睡!」电话那头的小程彷佛找到救星似的大大松了口气。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到底有什麽事,快说!」颜彬的口气不是很好,但小程跟了他三年,从来没有在这麽晚的时间打扰过他,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彬哥,你现在可不可以开车到广州街和柳州街的交叉路口?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情况很棘手就是了,我一个人搞不定!」小程好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在那里等着,我十分钟之後赶到。」啐!那小子该不会真的闯了什麽祸吧?隔着电话,他隐约听见小程身边似乎有女人在呕吐呻吟的声音。
颜彬匆匆抓起一件上衣套上,开了车就往小程在电话中交代的地点直奔而去。
当颜彬赶到现场时,只看见小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地前後踱步、左右张望,一见到他来,差点没有感激涕零地对他叩首谢恩。
而他也注意到,就在距离小程不到五公尺的人行道上,有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瘫坐在路灯下,附近的路面还残留着一滩显目的呕吐物,可想而知是怎麽一回事。
「小程,你明明就是gay,干嘛还要招惹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喝到烂醉的女人,他的眼光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误会我了啦,彬哥!」小程一副「大人,冤枉喔!」的委屈表情,「今天下午收工之後,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去一家T吧狂欢吗?结果――」
「所以你是不是要说,『她』其实是个男人,只不过是有变装癖?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重口味』了?吃重咸也不是这种吃法吧!」老天!他怎麽会有这种天兵助理?颜彬一肚子火气。
「不是这样子啦!」这下误会大了,小程只觉得欲哭无泪,连忙为自己的清白辩解道:「要不是因为今天在婚礼上见过她,而且她又是酒吧老板的好朋友,我才不会自找麻烦。」
「今天的婚礼?」
「对呀,听说她是新郎弟弟的女朋友。」
颜彬本来就觉得那身套装看起来很眼熟,经小程这麽一说,他忽然眼神一凛,快步走到那个醉到不醒人事的女人面前,抬起她的头一看,果然是「法拉利小姐」。
「把话说清楚,为什麽她不找别人,偏偏就黏你?」颜彬问话的同时也没闲着,体格高壮结实的他立刻抱起何婕芯,朝自己的车子快步走去。
「我要结帐走人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很醉了,老板他们原本要留她在店里过夜,可是她坚持要走,刚好我又认出她来,所以老板就硬是拜托我带她回家。谁晓得她语焉不详,半路上就窝在路边大吐特吐?」早知道他就装作不认识她,一了百了。
「小程,你自己坐计程车回去,这个女人交给我来处理。」颜彬让她在後座躺好,迳自坐回驾驶座,发动引擎。
「彬哥,现在已经很晚了耶!我上哪儿拦计程车?你就好人做到底,顺便送我一程嘛!」小程万万没想到颜彬会把他撇在深夜人烟稀少的街头。
「你知道很晚了还把我叫出来?这是要惩罚你充当滥好人,以後最好学乖一些,没事就早点回家休息,别到处鬼混。」颜彬不理睬小程可怜兮兮的哀号,脚踩油门便扬长而去。
「好人」的最佳注解就是「好可怜的人」,他这是在教会小程一个道理:没本事就别打肿脸充胖子,救世主可不是每个人都当得起的。
不过,要他发挥善良的本性也不难,只是要看对象而定;如果是「她」的话,他就可以不计较。
「法拉利小姐,没想到我们这麽快又见面了。」颜彬朝後视镜中的睡美人瞥了一眼,唇畔扬起了十足玩味的笑意。
「她」男朋友大哥大嫂的婚礼明明才刚结束不久,「她」究竟是基於什麽理由,非得把自己喝成这副德性不可?
另外,「她」的男朋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麽会在亲人大喜之日,任由女朋友独自一人跑到T吧喝得醉醺醺的,然後落单街头?
看来这位「法拉利小姐」显然隐藏了许多不欲人知的秘密,实在令人好奇。
此时此刻,颜彬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所有的「为什麽」都得等到「她」清醒了,才有办法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