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步行了多久,只知夜幕已降,天际挂上银色月盘,是唯一能指引两人的光芒。他俩笼罩在淡蓝的夜雾之中,一股诡谲的氛围充斥四周,令桔云的心萦绕着浓郁的不安感。
「为何好似走不到尽头?」
「可以的,只是路长罢了。」白昼握着桔云的掌,神色平静无波,让人瞧不出底蕴来。
「你可是因为怕我们的行踪曝光,所以才不施展术法带我越过树林?」若能施术,他俩应当老早就走出这片漫长且不知尽头在何处的树林了。
「嗯,那残影耐不了多久时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想来残天现下应该已经派了众多侍卫来寻你了。」白昼神情不如适才焦急,有些沉静,也异常稳重。
闻言,桔云点头表示明了,而後又陷一阵沉默。此境虽然森幽,却不见任何存有危险的事物,唯可闻两人起落的步伐声响,以及衣服与绿草摩擦出来的乾燥声。
不知静了多久,桔云突然开口打破这片沉默,他未再询问白昼的身分,却是问他的去留:「带我出去後,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我……」白昼沉吟一阵,抬首望着他道:「我想陪你。」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抽不出身?」桔云挑高眉,神情带些讶异。
「我都已跟着你来了,能否抽得出身已不再是重点,现在最主要是先安顿你。」
「安顿?不,你只要带我回天界就好,用不着安顿我。」感受到掌中力道略加,桔云面露疑惑地看向白昼,见他神色凝重直瞅自己,心脏不由一登,总觉得有些怪异。「怎了?」
「现在的你不能随意离开天界,待风声小一点再走,要不极快就会被发现的。」
「这方面我倒不怕,只要能离开里魔界,脱离残天的掌控,逃跑是有其胜算在内,别忘了你哥哥的玉龙,速度罕见奇快,平凡坐骑难以追得上他。」
「不行!」白昼神色丕变,猝然吼了一声,那突兀的声音划破沉静的树林,只闻淡淡的回音萦绕,最终循入黑夜之中,又回归於平静。
「怎麽了,反应这般激烈?」桔云有些被他给吓着了,欲将牵握彼此的手掌抽回,却被白昼抓得更紧,死命不放。只见白昼猛摇头,双颊微鼓,睫扉半垂掩住那双微微闪动的瞳眸,沉声道:「没什麽,只是紧张罢了。我不能让你犯这个险,听我的,让我先安顿你可好?」
「这……也无不可,只是在魔界待得时间太长,危险也是颇高。」
「任何事都讲求时机,若时机到来,我就可以带你离开了。」白昼朝他咧唇而笑,欲回以一抹安心的笑颜,在银盘月光的照射之下,那笑容除了可爱还让清丽点缀着,可是在见到这张笑颜的当头,桔云心下微凛,眸芒闪过一抹清锐,却於转瞬间隐入黑夜之中。
「那就拜托你了。」桔云朝他扯扬笑容,随後撇开视线望向由黑夜垄罩的树林,神情平淡无波,唯略扬的唇角带有一抹莫测的笑容,一股想法於心中盘绕起,还有一道几近肯定的猜臆。
桔云牵起白昼的手,心中的不安已於瞬间消弭无踪,倒是不少想法与疑惑掠过脑中,多思的心和幽诡暗淡的树林相仿,都是看不清底的扑朔。
桔云垂眸看向身旁的白昼,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轻轻扬上。抬眸,他看向深不见底的树林,深吸一口气,步伐隐隐加快,就此隐没在幽静的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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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云卷翘的长睫半敛,他撇着唇,双手环胸,身姿半倚於牛皮软椅上。
他身着一袭魔界蓬卷女装,长发高绾成型,一撮缀着彩钻的白色羽毛别在发上成饰,多余细发垂落两侧,胸前荷叶边的设计掩住他平坦的胸膛,侧边腰身俐落画线,令他那修长的身姿得以托显而出。
此模样活脱脱就是魔界女子最时髦的装扮,再配上那张清丽的容貌,美丽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真是让人见了都难不被迷了去。
这是因为白昼说什麽都不让桔云穿男装,又是装可爱,又是强迫他,恩威并施耗了不少时间,眼看日阳都将破晓了,桔云颔首才妥协。
奈何桔云此时姿态不甚雅观,见他那双修长玉足就挂在前方玻璃制的桌子上,光着微红的脚底板晃了晃,那是因为走太久起了水泡而发红。
见白昼因他的动作而面露不快,桔云摆摆手道:「别这样瞧我,就说让我穿男装更适合,你偏不要。」
「女装才适合你。」白昼撇开眸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又忍不住被他清丽的模样与装扮给吸了回去,如此来回数次,让桔云见着都忍俊不住,低笑出声。
「你家真华丽,还有女仆呢。」桔云以手支起颅侧,慵懒地侧躺着,抬头看向四周摆设装饰,忍不在心底评估起来。
金色卷舒的草叶雕饰於梁柱之上,弧形拱门缀饰花雕也不遑多让,细致华贵,天花板挂有粉色水晶吊灯,红澄烛火下,映照满地如斑点般的影子闪烁,红色壁炉装饰简洁有型,铺於地面的深红毛毯柔软亲肤,还有数名女仆垂首安静伫立两侧,一整个气派华丽,与里魔界的宫殿相比不见逊色。
此时他俩位在魔界外层的一座别墅内,是白昼口中的家。没想到步行了一整晚,真让他俩安全出了里魔界,待来到魔界外层,白昼聘了一辆有别於天界淡雅色系的暗色马车,让脚底磨出水泡的桔云得以缓息。
一切就是这麽顺利,顺利得令桔云倍感奇怪,却又闭口不问白昼身分为何,有些事情若戳破了反而不利於自己,如果一切如他所想一般,那麽……
桔云纤长睫扉半垂,遮住了他眼底流泻而出的防备之心。「白天,你家这麽有钱,应当有酒才是?」算算时间,是该再醉一回了。
「酒当然有,只是你已连续几日饮酒未歇,如此对身体不太好,既然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如就休息几日吧。」白昼踱至一旁书柜前伸手掏了几本书。
「白天真是厉害。」
「嗯?什麽?」白昼指尖尚留在书背上头,因闻话而滞住动作。
「我都还没跟你提到我这段时间每日饮酒,你便已知。」桔云眉眼弯笑,以指细梳垂落两胸的红褐纤发。
闻言,白昼眸瞳微颤,後而撇开眼,凝盯前方的书籍道:「那是因为……」他话语嗫嚅,唇瓣动了动却只是静默,许久後话都未有接续。
「我知道了,因为你已经注意我很久了。」桔云将话题打住,翻坐挺身。「你这儿有什麽书?让我看看。」语落,桔云倏站起身,却因脚底的伤痛而唉叫一声,跌回椅上。
见状,已捧了几本书的白昼,速步跑到他面前,蹲下身细看他脚底板的伤势,眉头微蹙道:「你以前最擅长治癒了,我以为……你样貌恢复灵力也该复原才是,怎麽如今这点小伤却无法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