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的天伴一股凉爽风息拂送而过,远方彩霞落映在桔云脸上,似为他清丽的脸蛋扑上腮红,红澄的色彩,就像亮丽的晶粉,洒落在他卷长紧阖的睫毛上。此时桔云半倚身旁石柱,胳膊夹着扫帚陷入假寐状态,唇角微扬,像是做了什麽美梦。
「姐姐──」蓦地,一道陌生的嗓音自桔云身後响起,那音调如豆腐般滑嫩,却又明显透着焦急,如此猝然的声音划破这股平静的氛围,令沉醉在这片舒适慵懒的桔云,吓得身子一歪,险些滑至地上。
「唉呦!」
「姐姐快跟我走!」方抬首,一名长相陌生、容貌可爱的紫发男孩瞬地跃入桔云瞳内,男孩不由分说地攥住他的腕,拉着他就往一方奔去。
「欸,等等!你是谁啊?」桔云心里倍感莫名,不愿让他拽着,忙抽回手往後退了几步,神情明显透着戒备。
「我是白昼。」白昼速顿步,旋身望视桔云,眉目中透着痛苦的纷杂。「没时间与你解释了,再不走,就让残天的手下发现异状了。」
闻言,桔云长指突攥成拳,神色微变,未几,神色又染上疑惑,可落下的嗓音有些乾涩:「你说什麽……异状?」
「我现在的灵力称不了多久,为免让人发现才换个容貌来找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你凭什麽让我相信你是白天?」
「我没时间同你解释,你看看身後。」白昼朝他适才半倚的石柱指去。
桔云略眯了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惊见「自己」依旧如适才一般侧倚石柱,慵懒假寐而不动。
「这是残影假象,是术法。」白昼小指再次划空,比向另一方,却见一名身着褐衣的男子躲在树後,双眸凝盯着桔云的残影,动也不动一下。「他是残天的影卫,老早就已看住了你,为了唬住躲在四周监视你的影卫,我不得不这麽做。」
见状,桔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已躲过残天的追缉,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残天眼里,这段时间为了纪录宫门守卫换班时辰而睡不足觉,如今看来只是笑话一场。
「我的力量无法支撑太久,快走!」不让他因震惊而耗时,白昼小手速抓桔云,神色尽是万分焦急。
「啊!等等,我的酒……」怀中瓷瓶内的酒已见空,得回寝房再填,要不酒醒後,他的思绪就无法这麽清明了。
「来不及了,快走!」不给桔云时间,白昼小手一提,速将桔云整身勾了起来,他足踏树枝,於空划过成条弧线,并未朝宫门飞纵前去,倒是往另一方人烟稀少的树林速步飞去。
树因风而飒飒有声,两旁树影随奔前的速度往後飞掠,是纵身往下,又是蹬足上飞,见白昼有着如此俐落的轻功身法,桔云大为诧异,然而更多时候却是被忽高忽低的动作扰得头晕脑胀。
桔云被动地让白昼领着,耗了半晌终是落地,他因不适而软了双足,手扶白昼才得以站稳,虽说模样颇为狼狈,可是他的神情依旧显透着紧绷与不解。「为何带我来这?」
「这里是里魔界结界最弱的地方,夜晚丑时越过树林可出里魔界。」白昼轻啮唇瓣,神色除了紧张还露些不舍。「我想带你离开,可是……我抽不出身。」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模样,怎麽看都不是白昼。」桔云优眉深拢成摺,心生戒备面露狐疑。
「适才我已解释了,为免让人发现,我才换个容貌来找你。」
「发现?」桔云优眉上挑,尾音略扬,落下话语之际却是沉声怀疑:「过去初见你时,你身着魔界衣饰,难不成……你真是魔界中人?」桔云长指握紧成拳,双眉蹙起锁拢成皱。「你在这里的身分是什麽?接近我又有何目的?」
「我……我……」白昼往後退了一步,撇开透出几丝难堪的眉眼,神色纠结参苦,嗫嚅半晌才道:「我不能说,可是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为何不能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怎能相信你是不是想害我?在这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再者我的酒未来得及取来,届时酒醒无人帮忙反倒危险。」
语毕,桔云蹲下身以指戳了戳他嫩白的俏颊,然而却在触碰弹滑娇嫩的脸蛋之际,欲抽回的指,忍不住又多摸了一把。「你说是不想让人发现,才换容貌来找我,那为何现在四周只有我俩,你却未变回原样?」
「原样吗?」白昼苦涩一笑,缓缓摇头。「桔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白昼长睫半垂,唇瓣嚅动半晌,语却未落下一句,他似在挣扎些什麽,晶亮的眼眸子左右看了看,後叹息一声,抬起无奈的眼瞳与桔云对上视线,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出里魔界,我也怕酒醒的你慌了心神,做错事来。」
桔云望进眼前眸色为紫,发如柔滑紫缎的白昼,心里漾着许多疑惑。他知道魔界的易容术,无法改变的是发色和眸色,其他连身形都能改变,听说这是魔帝残天最擅长的术法,天界神只则不同,能改变发色和眸色,却无法改变身形,就差在咒语不同,未有外传。眼前人既能改变眸色,是否代表他确实是神只?
太多疑惑堵在桔云的心口,他想开口发问,却在望进白昼那双透着浓郁哀愁的眸子之际,全哽在咽喉间,莫名地落不下一句话来。
沉默之间,桔云突地伸手捏了下白昼的脸蛋,却见他眉间微微一摺,又於转瞬间摊平,露出一张哀怨的脸孔,嘟嚷道:「别老是捏我的脸。」
「我可是第一次捏你呢!」
白昼闻言神情突然一变,双眉皱起成结,唇半掀,似有话要说却迟迟未落。
「我是指第一次捏这模样的你,也能算是第一次吧?」桔云挑挑眉,勾掠上扬的唇似乎带些深沉的意味在,他以指抹去白昼眉间的皱摺,眨了眨俏皮的眼,未再开口询问。
「这树林看来颇大,就不知里面有没有什麽魔物,还是趁有阳光时进去,待天暗就怕危险了。」语毕,桔云弯腰将他揽入怀中,倏站起身。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白昼唇角扬起自信的笑容,伸手环住桔云雪白的颈项,细闻他自体散发而出的清淡花香。
桔云闻言仅是一笑,他虽然有些怀疑白昼的能力,可如今情况迫人,也只能信赖他了。
入树林之前,桔云回首望向远方,那是里魔界的中央大殿,在夕阳灿丽的照射之下,精致华贵的建筑美如画作,然而对桔云而言,如此华丽的殿堂只是一座缚身的监牢罢了。
不欲再想,桔云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微暗的树林,低头再觑神情淡然不具丝毫恐惧的白昼,随後深吸一口气,凛了凛神,举步朝幽森的树林而去。
如果白昼真能帮他逃开里魔界,那麽事情也会简单得多,前提是……他没有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