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綣殘雲 — 第二十四節 裏魔界

「这……虽说王上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可是属下未曾见过王上如此费心於一人,光这点就足胜过隐天内所有的王妃了。」默宇不曾见过王上专对任一妃子耗心超过三日,可是这个桔云……却已在两个多月前就住入了王上的心中了。

以往王上嫌无趣,有时会改变容貌潜入令他看不顺眼的神只府邸或宫廷,所耗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周,也不知王上怎麽办到的,总有法子使对方乱得一团糟,就似一颗落入湖央的巨石,扰得一池平静湖水成浊。

忆及此,默宇唇角不禁上扬。

他畏惧王上的力量,以及自身散发的威严仪态,然而有时又忍不住为王上突然兴起的性子感到可爱,虽然有人道他喜怒无常,下手残忍甚至随兴,可是身为众影卫之一的默宇知晓,对王上而言,有得利用的、有存在必要性的,以及自己信任的人,纵使王上有怒也不会随意下手。

「桔云现在不明白王上对他的重视,未来也一定会知晓,届时他也难不因感动而服从。」默宇忍不住为桔云的不知好歹感到生气,可更多的却是羡慕。

「也是。」残天含笑转首,对於他所言十分认同。「这阵子你可有打听到关於『思雪』的事情?」

「回王上,思雪生於雪华山巅,是由白雪与百花所化,个性看似爱胡闹,却是十分聪颖灵敏,擅长诗词琴曲,又有治癒奇手之称。」

「雪地百花?寒冬绽放的百花?果真奇哉……」残天挑扬双眉,兴然点头,又道:「吾依稀记得思雪医术巧妙,就不知有多厉害。」

「思雪可说是天生医者,所有疑难杂症在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甚至还能施展替代之术,听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再困难无法医治的病状都能转移至他身上,替代而後化解。」

「替代?他不会难受吗?」

「会,就因为得替代他人病状,少则痛上两个时辰,多则数日也有,所以思雪极少用上这种术法。」

「与生俱来代替他人受苦?这真是一点也不好的能力啊……」残天缓步走下台阶,负手眺望远方,静默一阵回首又言:「默宇,过去的思雪也是酒後聪明,未饮酒时略为驽钝吗?」

「听闻思雪未饮酒时已是聪颖,酒後思绪更清,与现在的桔云不太相同。」

「如此说来桔云真是因灵脉受损才会变得如此愚钝?可是吾不解,为何灵脉畅通後他只有样貌恢复,能力却未复原?还有他的记忆……」话一顿,残天猝然眯起精炯的锐眸,沉声道:「你说,他有无可能是假装愚钝,其实记忆已然恢复?」

「这……属下派去的探子回报,唯桔云自闭关到出关的两个月未曾跟探外,其余时候都在远方监视,看其模样与之前无太大差别,不一样的也只样貌和身分罢了。」

「是吗。」残天难掩心中的怀疑,面对狡黠的桔云,眼见所见都不一定为真。可是转念一想,未饮酒的桔云,简简单单就让一个孩子给勾走了,若说他神识早已清明委实不太可能,还有之前未饮酒的桔云曾与他相处一周,那时的桔云一见他就会露出惊怯的神情,这样会的桔云,怎看都不似演戏,再者他思绪若已清明,又何必随身携带魅株酒?

残天长指摩娑下颚,魅艳的眼瞳朝天际望去,沉吟思忖。

可想法再转,桔云灵脉与样貌都已恢复,为何灵力与智力却无?到底是吾想得太多,还是思虑不周,真让他给骗了去?不知有何办法可以知道他有无欺骗吾呢……

残天修身长立,静默凝思一阵,蓦地,一抹狡黠的锐光闪过他的眼底,紫红双瞳蕴燃焰亮,他优美的唇角弧度缓缓上扬,笑得绝魅清丽,夺目摄魂,连一旁灿开的花也不及他一丝美丽。

面对这样脱俗摄心的笑靥,默宇望之心颤,虽明白那笑容带有诡计,明白那笑是因桔云而展开,却也舍不得移开视线,忍不住,他再次忌妒起桔云,能得到高高在上的王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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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里魔界」是魔界权威核心,也是一座宽广不见底的豪华宫廷,由一层薄如气泡般的圆弧结界守护着,这层结界虽薄,却是坚硬不破,是以进出必须经过宫廷大门,且有层层关卡,入不易,出也甚难。

今日月光不明,暗沉夜色之下,唯可见卫兵徘徊巡守,火炬不焰,却也足够照明,近日巡守卫兵骤增,说是为寻一群叛逃嫔妃,听闻已抓下若干人,唯王上的新妃仍是无见踪迹。

然而在重重侍卫看守的大门旁,却有一股香醇酒味自灌木丛内飘出,未几,酒香便消,细细的窸窣声突响,如风过而摩娑出的树叶声般,无人注意。

桔云舔了舔唇瓣,一股香甜化入唇齿,他将红布塞回壶口挂至腰际,那昏昏欲睡的神识在他饮下一口魅株之後恢复了精气,可缩紧的身子,却因久不动作而隐隐发麻。

很糟糕的情况,凭他自己真不知有没有办法逃回天界。

桔云将守卫换岗的时辰烙入脑中,直待天色接近泛白,他才小心翼翼地回到里魔界西南方的「宸水殿堂」。

入了宸水殿堂的区域,他熟稔地拐了几个弯,蹑手蹑脚地推开建在一处院落的简陋仆人房,进了屋,他翻开床榻上的薄被,整身缩了进去,等待天明。

天甫泛出炫丽灿白,就闻其他女仆窸窸窣窣的着衣声,桔云缩在被窝里假装深眠。

唉,想想这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祸,早知道前些天就别贪图呃……可爱的童颜,竟被小孩给诱惑了去,谁知这竟是残天的陷阱,唉,这坏习惯不改,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的。

他会在此假扮宫女,说来也是运气好,近日里魔界欠缺人手,是以连身分不明的他随意造了个藉口也能递补上来。不过桔云心忖,应该是残天个性喜怒无常,有时纤手一比,便夺去数条性命,所以里魔界才会这麽欠缺人手的吧!

桔云摸了摸被窝里的酒壶,卷长羽睫半垂,思绪悠悠飘荡,忆起前几天被魔帝残天的嫔妃们围攻,硬是逼他喝酒让他脑筋瞬间清明,就觉得心底一阵好笑。

残天真当他看不出来吗?当时被残天的妃子们围攻时,出现的妃子没一个是魔灵,全是妖界、冥界的女子,如此一看便知,一定是因为之前残天要他饮酒,他都死活不答应,残天无奈之下才会下令那些妃子逼他饮下浓酒。

只是桔云尚不明白残天要神识清楚的他做什麽?若说要报仇,面对憨然的他不是更加简单吗?他也不明白残天下令妖灵将他抓至魔界,立他为妃是何意?真对自己感兴趣了?不……他觉得什麽都可能,就这点不可能,想来应该是自己的反抗心态,引起残天的征服心理。

不过好在当时桔云面对的并非残天,而是那些已失宠的妃子们,桔云抓住了那些女人最在意的弱点,冷静讲诉他与残天的关系,让大家明白残天喜欢的并非顺从他的女人,越难得手他越感兴趣。

他这麽一提,那些女人竟全数认同,随即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俨然不少嫔妃都曾有心爱之人,却因残天掠夺而分离,大伙儿记得最初也曾得宠过,然而念头一转,莫不是因为她们妥协,残天没了征服的慾望,才将她们给忘了?

而後,桔云佯装乖巧不去忤逆她们,窝在隐天的书阁内,好几次分别有不同的嫔妃入内与他「讨教」,毕竟他是史上第一个能让残天费心讨好这麽久的人,她们皆想自他口中再探能引起残天注目的方法。

机会一来,桔云开口提点她们,若是假意逃开里魔界,说不准能吸引残天的目光,让他想起还有这麽一位妃子,又道,倘若真是逃出里魔界,也能得到自由,不需与众女子分享一位丈夫,并无不好。

只是没想到那些女子竟不约而同选同日逃离,看来大家都想抢当第一位,也因此让桔云有了机会离开隐天。而今一想,若非因为这些女人久闭於此,多年孤守寒宫,几乎已无翻身可能,也不会因他几句话而燃生希望,迫不及待去实现。

虽然离开了隐天,可是他明白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里魔界的,这需要时间运气以及观察,所以他选中宸水殿堂长待,便是看中了宸水殿堂离宫门较近,也较好就近「监看」换岗时辰,等待时机的到来。

此宫殿华贵典雅,中央立有魔尊始祖的雕像,是祭祀所用的殿堂,由於残天对於祭祀不甚喜欢,这间殿堂便也搁置有数万年之久,是以,即便在此的宫女位阶最低,对他来讲也不是什麽问题。

好在当初离开隐天,他信手带了一坛魅株,令他饮酒後思绪清明。算算时间他失踪也有两个多礼拜了,想必桔梗和桔雪定是焦急万分。

他一定得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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