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王上自天界抓来了一名神只,说是要纳他为妃,可那位神只不知好歹,抵死不从,王上不耐离去,下令将他关在『隐天』内,要几名嫔妃看管他、教导他。」隐天,即是众多嫔妃、妻妾、歌女和妖姬所住之处,占地深广,宫殿奢华精美,若用双脚行走,耗上两日都不一定能达尽头。
「喔?能让王上耐上一周,看来王上对此人颇具重视,超过过去最多三日的记录了。」夜冥翻阅公文,一心二用,倒也能细读。「怎麽,为何这点小事也要上报我?」
擎羽神色参上难言的复杂,嗫嚅道:「这……是这样的,那位神只刚入隐天,嫔妃们因听说他能让王上耗心一周,心中不免存有忌妒,又因他为王上新宠,怕伤了他会遭王上惩处,所以总用些怪东西来折磨他。」
闻言,夜冥执笔的手一顿,剑眉蹙起,缓缓抬眸。「你会上报,难不成已闹出命来了?」虽不知那名神只是谁,可同为天界之人,夜冥心中不免存有担忧。
「这倒不是,反而……反而情况大大不同。」
「喔?怎说?」夜冥挑起充满兴味的俊眉,搁下钢笔起身,动了动手臂,趁机歇息片刻。
「擎羽不知细节,只知道嫔妃们用了很多法子,其中一项就是欲将那名神只灌醉,说要让王上见他醉後的丑态。」
「灌醉?亏那些女人想得出这等把戏。」夜冥冷啐一声。
在魔界,王上的妻妾身分都只具两枚白钻,唯独生下子嗣,或受封为王后者,身分才跳过数阶,具六枚白钻的阶级,然而现今魔帝并未封后也无子嗣,是以,所有王上妻妾的,身分皆是不高不低的二枚白钻,至於夜冥则是具五枚白钻的首席官员。
「然後呢?王上真有因他醉态而厌恶吗?」
「这……那位神只很是奇特,醉後神识反而更加清明,也不知使了什麽招,还是说了什麽话,短短一日竟让那些嫔妃为他、为他……叛离王上,甚至欲逃离皇宫。」擎羽脸色复杂地看了夜冥一眼。「擎羽之所以会来这找大人,全是因为那名神只可能与大人有些渊源。」
「等等,你说他醉後神识反而更加清明……」夜冥双眉更拧,指间微微发颤,他手一握一松,念头在脑海中不停翻滚,是恐惧与疑惑打绕着。「你说他与我有何渊源?」
「听闻桔梗大神过去是大人的师弟,这回王上抓来的神只,正是桔梗大神的弟弟。」
一听见这消息,夜冥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他的心中人,可随即又惊觉自己想法不该,忙不迭开口问道:「你说的是桔雪吧,他现在人呢?」
「桔雪?不……并不是。」
「不是?可桔梗除了桔雪以外,哪还有其他亲人呢?」
「听说是近日才诏告天界的,擎羽不知大人是否有听过这名字,倘若大人与他不相识,那麽就当擎羽多此一举吧,擎羽是怕大人与他有所瓜葛,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擎羽垂下的长睫,掩住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诡黠与探究。
「名字,你说他叫什麽名字?」
擎羽抬首与他对视,冷静地说出了两字,那是足以让夜冥慌了思绪的名字──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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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天气清爽舒畅,日云映灿大地,风过,扫动绿草成弯,起伏层叠,如拨动的弦,颤动且连续。
一抹修长的身姿挺立,银发如一疋锦锻,样貌俊魅无瑕,容姿华气艳贵,他伫於宫殿玉阶之上,凝神俯瞰阶下景致,是望不见边、深不见底的建筑排列,以及远方随风摆荡的百花绿芽,青翠草地。
里魔界是一座广大深远的城域,甚至连草原湖泊都涵盖在内,有时残天心血来潮想换个模样,大地就会出现震动,景物出现转换,甚至还曾以峡谷为城,不乏宫殿建在悬崖边缘,然而一出宫门少了环形结界,景色又会恢复成寻常百姓的建筑大街,是以,宫门一面为高山峡谷,另一面为平地的场景落差,也是有可能出现的。
「王上。」一名身着黑衣,肩镶四枚白鑚的男子,朝伫立阶上神情淡敛的残天屈膝仪跪。
「默宇,『他』现在如何?」残天睫扉轻抬,眼底无波,悠悠沉静的神态令人捉不住丝毫。
「回王上,桔云仍在宸水殿堂内,一切安全。」默宇拱手回应。
「嗯……他有何不寻常的举动?」
「听宫女说,他每日必饮两口魅株,半夜会偷偷摸摸地爬起来,消失一阵子後又悄然回寝室。」
残天闻言发出极淡的轻笑声,自喃道:「聪明如他,可曾想过这一切都是吾的计谋?吾倒要看看他,能怎麽在吾的眼下逃离魔界。」
原来烈酒竟是残天下令妖界、冥界的妃子,强行灌入桔云口中的,这一切都因他心中萦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纷杂感觉,不只是因为血契让身为魔灵的他不能有欺负桔云的动作,还因他本身就不太想对桔云动粗,怕见他眼眶涎泪的模样,会令自己心里莫名不适。只是千想万想,就没料到他的妃子,真让桔云那张利嘴给说动了,欲逃离里魔界。
思及此,残天唇角不禁上扬,那兴然的笑意自微弯的眼角流泻而出。
吾就知道将桔云带回魔界是对的,得以让吾枯燥乏味的日子有所转变,光看他那点的小动作,就觉得有趣极了。
残天长指信拈身旁矮树绿叶,以指腹轻轻摩娑叶梗,微微走神地转动着。他想过了好几回,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桔云的在意越发加深,面对桔云好几次都狠不下心,不管是愚钝的他,还是聪明的他。
是喜欢吧……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桔云是罕有能挑起他兴趣与喜怒的家伙,何时开始的呢?或许早在中央界一役时,他就被那双深邃且具自信的眼瞳给吸引住了。
当初他献血给桔云後,便开始反覆思考,他想知道自己对桔云存着怎样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是非常在意桔云的,只是他不知那样的在意存有多少分量,那样的喜欢又有多喜欢?可以知道的是,这样的感觉是他完全魔化後的头一遭。
「对了,夜冥可知道桔云被吾抓来了?」残天慵懒的嗓调,乘着清风拂过,是能挠痒心扉的悦耳。
「回王上,夜冥大人知晓。」
「那他有何表态?」
「听当初将此事禀告给夜冥大人的擎羽说,夜冥大人处理完公文後,依旧如平时一般,并无任何不同。」
「喔?」残天优眉微挑,明眸抬起轻道:「你说他这是在压抑,还是本就不将桔云放在眼中?又或者惧於吾的身分?」
听着他悦耳的询问声调,默宇不禁抬头偷觑,心头忍不住为那张绝魅的容颜激荡,又於俄顷间凛了凛神识,垂眸平声道:「王上位高权贵,魔力所向披靡,外貌又无谁能与您相比,这样的您费心於桔云身上,已是三千极宠於一身,能得王上的宠爱,莫不是桔云的福气,这样谁对桔云也有意思,已是不重要的事了。」
闻言,残天心中跃喜,他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崇高、条件之好,有谁能与他相比,桔云不可能舍他选择别人,对此他极具信心,只是……
「你想他会不会恨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