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残天魅颜勾起一抹绝丽的微笑,令云心跳一漏,背脊寒毛竖直。残天鼻口吐纳出的热息带香,落下的话语轻缓且撩人。「桔云,吾虽欣赏你的胆识,却厌恶你的不羁,吾一直在想,你到底怕什麽?以你敢顶撞吾的态度来看,死对你而言应无可惧,你的弱点是什麽?在意的又是什麽?」
「在下国事、家事、五界事,事不关心,唯一关心的也只有……」
「嗯?」残天挑眉,欲待他後落之话。
「嘿嘿,在下可没犯傻,怎可能当你的面说出来呢?」云绽出灿美笑颜,一点也不畏惧地与他对峙,目不移视。
又是这种笑容,令吾厌恶十分!
松开手,残天旋过身背对他。他知道云的弱点在於可爱的孩子,却不明白他真正在意的是什麽。
「三日内,吾定有办法逼得你在桔雪面前拆下绷带。」
「魔帝大人真这麽想让在下厌恶便是?」云卷长的睫扉半垂,神情淡敛,可心中却是幽幽一长叹息。
他怎无事带了个瘟神来到天界呢?唉……看来这阵子过得太自在了,福已享尽。他很有自知之明,酒醒的他是不可能赢过眼前这位变态的魔帝大人,用不着三日,一日便输,因为就连现在的自己,无那杯醉无敌也不是魔帝大人的对手。
而且……他心底漾着一个念头,倘若他让桔雪大神打了一掌,那麽桔梗大神是否就能早些回来呢?
思及此,云唇角不禁苦涩上扬,为了能早点见到桔梗大神,他竟选择做这般危险的事情,然而桔梗大神的心中可有他?还是……只有思雪?
云喟叹一声,喃喃地嘲笑自己。
自己是什麽身分,桔梗怎会惦记他?会为他寻药,也只是因自己有双如思雪般的眸子罢了。
再叹,他弯身拾起一小碎石,挥臂朝前方湖心掷去,见涟漪阵阵环绕成圈,如同他心中荡起的一片水纹。
而今只能祈求,明日桔雪大神下手能轻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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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地一声巨响,一抹纤细人影飞撞至墙上,无力地缓缓下滑。
原是艳阳高照的天,下一刻布满乌云,清爽的风狂卷,银雷轰然落下,焦了高耸的巨树,黑烟漫漫爬升,众人吊着的心也越发颤抖。
「是你、是你……原来是你!你好大胆子,竟敢假扮成小七接近我!」桔雪狂涛的怒焰狂放叱道,那骤然绽放的灵力,顿使伫立周遭的人震慑。
炎冰手握卷长绷带,缓缓眯起双眸,心中满是疑窦。
不可能,昨日吾已让他喝下药酒,他脸上的疣也在吾的面前消失了,不是应该好了吗?为何现在又是那副恶心丑陋的模样?难不成……其实造就他面容丑陋的原因,是棘手得连药酒之王都无法解决的?
难怪了,难怪昨晚桔云不信吾所言,那是因为他为自己缠上绷带时,镜前所见的模样并无变好……
云一手贴着墙面缓爬起身,一手捂着胸膛,神情有些茫然,他的胸口受桔雪落下一击却是不疼,他明白这是因为桔梗过去所施的术,能帮他挡去桔雪一击。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怎突然变成眼下这情况?
望着眼前陷入无边狂怒、撼动天地的桔雪,云错愕得难以回神,站稳半晌,才细细思琢适才发生了何事。
对了,今早从床上醒来,精神竟好得十分,一点病态都无,他明白是温水的药酒发挥了效用,不禁开心地对他亲了又亲,抱了又抱。
後来又同他到花园赏花,难得的,温水竟对他撒娇了起来,还说要看他的脸,他自是不肯,可是温水却变得很热情,更要不得是在他面前装可爱,让他脑袋薰薰然的,而後……他便做了一件蠢事,拆下了那遮面的绷带。
但是这又是为什麽呢?当时四周明明没有任何人的,所以他才敢在花园里拆下绷带,露出那张既可怕又丑陋的长相,可为何一眨眼,桔雪大神和好多宫女竟蹦了出来,伫立在他的身边?
「若非炎冰说有法子让你拆下绷带,要让我隐身在侧,看看你的脸伤有无办法医治,我也不可能发现这等可恨的事实。」桔雪怒不可遏,气得全身发颤,四周花草缓缓弯曲,枯皱暗下。
「温水?」云难以置信地愣望着炎冰,心头划过一抹刺疼,然而炎冰仅是神色略沉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想起来了,你叫做云,是桔梗带回来的下层子民。」桔雪怒极反笑,可脸色却笑得狰狞,他缓步接近云,猛地伸手扣住他白皙的颈项,用力一扼。「难怪了,难怪我觉得小七怎变得怪怪的,原来你不是……你根本不配!怪物,恶心死了!」
怪物!闻言,云的心脏猛一刺痛,眼瞳大瞠头微仰,不让滚在眼里的水珠落下。
桔雪指力缩紧弯曲,扼掐得云脸色由白转红,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瞳却是直瞅着炎冰,任何求饶的话他都未开口,仍沉浸在遭受背叛的痛苦之中。
他待温水哪里不好了?为何他要这麽对他?他把他当作弟弟疼爱,为什麽要背叛他
他的心好痛好沉,胸口的疤痕莫名在跳动,蓦地,脑中掠过一抹画面,好似很久很久以前,或是曾经梦过的故事,有个他很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那颗心在当时、在梦中也是很痛很痛……
「是谁指使你这麽做的?我不信以你低贱的身分,敢做出这种罪重灭魂的事情。」
太突然了,他根本不及思考,为什麽会这样呢?他不懂、他不懂!
云泛白的唇瓣一启一阖,好半晌才艰难吐出两字:「桔……梗……」
「哼,桔梗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别以为他不在这就能拿他做藉口。」扼颈的指掌缓缓收拢,云脸色由红转紫,肺叶得不到空气,揪成一团,他全身颤抖无力,挣扎半晌後,缓缓垂下成爪反抗的双掌,眼神陷入空洞。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怕死,原以为在身分被拆穿之际,他会抱着桔雪大神的腿求饶,可是当事情发生了,他的一颗心却是沉甸甸的,一点希望都无。
其实活了三万多岁也足了,他这一生的朋友都早早离开了他,没有朋友……也只有受到欺辱的份,桔梗大神他高攀不起,炎冰背叛了他,桔雪大神要的不是他,他没有朋友了,他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的。
猛地,他想起了白昼,下一秒却勾出一抹垂弱的苦笑,沾珠的长睫,再也挡不住悲伤的泪水,成串而坠,氤氲成一片深沉的悲哀。
白天也丢下他不回来了……
过去待在九层天时,有人同他说过,他这样苟延残喘活着有何意义?如今想想,这段时日因过得太好了,要他回到当初日日受苦的日子已难,如此的自己,还能怎麽过活?他活着还有何意义?他也只是个废物罢了……不该来这里的,他本来就不配来二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