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綣殘雲 — 第十四節 夜冥

白昼手臂揽住眼前人的颈子,褐眸带笑,笑里有着深沉的依恋。

思雪,我可终於找到你了,这回我不会再丢下你,就让我以伪身分接近你可好?

白昼张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白嫩且小,是施法所致,实际上他正是适才那位被称为「夜」的男子,更是思雪过去所爱,为一层天的天界三皇子,夜冥。

为了一个信念,他叛离天界,伤了爱人……呵,三万多年了,他多想放弃却仍硬撑下去,唯一令他挂心的,就只有当初被他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思雪。

白昼凑近他颈窝,欲嗅他独有的百花香息,却不知为何味道淡了,甚至闻不出半丝来,他眉一蹙,突然挺起身,伸手抚上云缠布的颊。

「唉,别碰!」云拍开他欲拉扯布条的小手,拧眉瞪视,心底还在为他适才所言而困惑。

思雪的师兄他只知道有桔梗、桔雪和夜冥,其他全都不知,这之遥是谁……书中都没提到过。

「思雪,三万年前你……」话语突顿,转为一阵含糊不清的话语。

他不能说,他说了不就明着告知他是夜冥了吗?他不能提的。

思及此,白昼下颔靠上云的颈,敛眸一长喟叹,脑海片段掠影,回忆起三万年前,思雪坠崖後所发生的事。

当初夜冥为取信魔帝残天,在众魔面前刺伤思雪,他心疼愧疚却无法说出口,为了宇宙的众生,他不得不这麽做。

然而在思雪墬崖那一刻,他知道他将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他心中的牵挂,且为自身最为愧歉的思雪。

他以为以思雪的能力,那穿膛一剑是能自癒,可却忘了他外柔内刚的性子,那一跃是要做给他看的,是要让他自责不已,思雪做到了,他的心真是疼痛不堪。他无法忍受思雪的消逝,是以,他随思雪墬崖,即便无法挽回他那颗残破的心,也为挽回他的存在而跃下。

犹记当时狂风暴雪,夜冥墬下已是伤痕累累,那雪刮得他皮开肉绽,却反倒帮了思雪的忙。

思雪是由宇宙所生,是雪中百花所合冰心玉洁的人儿,自体会散发一股香气,说不清是何味,清透芬香。因他由雪所生,雪能帮助他,让他受了风刃所袭却不至於致命,不过当时他伤势甚为严重,雪花虽护着他身子,他却已然奄奄一息。

夜冥方找到他,忙不迭为他疗伤,寻了一处洞穴,耗尽近半的灵力,终将他由鬼门关拉回。

夜冥当初害怕思雪一醒便气愤离开,犹豫许久才决定暂时封印他的记忆,尔後他昏昏沉沉好几月,夜冥几乎每日都来看望他,喂他吃饭,思雪偶而会睁眸,神识却不清,那段时日思雪一见他褐色瞳眸就会扬唇而笑,然後偎在他怀中,似孩子般惹人疼爱。

约莫过了一年,有日思雪完全清醒了开始下床走动,可那时夜冥却不敢与他相见,即使知道他记忆被封不恨自己,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每日定时为他送饭,躲在窗边偷看着他,当时他觉得有思雪所在的屋子,是他潜伏魔界的日子以来,唯一的避风港。

就算没与他说上任何话,静默地看着他,他也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两年,有一日魔帝残天突然提升他位阶,那日许多魔官前来祝贺他,害得他抽不出空,想去竹屋找思雪都没有办法,孰料隔天一早却发现思雪不见了,後来的几日他每天送食物去,隔日再来看,却见食物未动。

他不愿意相信思雪离开了,那段时日他有些疯狂,官员集会他皆未去,仅拼命地四处寻找,由天界的上层天寻到下层天都未见到思雪,甚至踏遍魔界、妖界、冥界,都无思雪的任何消息。

他不明白,思雪这般貌美的人儿去了哪儿都会成为万众焦点,为何这麽多年了都找不到,他不敢相信心底的声音,不敢相信思雪离开後受了怎样的伤害,不敢相信思雪已死……

思及此,白昼紧抱云,身子隐隐发颤。

好在现在找到了,花了三万年的时间,竟误打误撞让他找到了,只是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思雪这段时日去了哪,又为何要在脸上绑绷带,是受伤了吗?

「姐姐,你的脸怎麽了?」

「摔下楼毁容了。」云不怎想搭理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那简单啊,姐姐我认识很多魔……医生,能帮你的。」

云轻挑眉,那「魔」字他可未忽略,不过现下他不想再管白昼的身分,迈开步伐不逗留,打算回酒楼将他「物归原处」,便带桔雪离开。

云伫於街道中央眸转四周探看,适才白昼过於突然地拉着他跑,他虽心惊却仍将映入眼帘的街道记入心头,是以,现在他细琢脑中记忆,未几提足朝印象中的酒楼前进。

「姐姐,你刚喝了酒?」虽闻不到云身上的百花香,却能闻出香甜的酒味。

「嗯。」

「听父亲说,姐姐喝醉後神识反而会比较清醒。」

语落之际,云步伐瞬滞,他转首凝盯白昼那双美丽的瞳眸,拧眉问道:「你说的是思雪?」

「当然。」白昼微怔,眸突沉。「不就是姐姐,不然还有谁?」

一般人应当称「我」,而非自己的名字,难不成……眼前的人并非思雪?

思及此,白昼小手突攥紧,蹙眉端详眼前人。除了这双几乎与思雪相同的眼睛,被绷带遮面的脸却他还不曾见过,不知绷带下的面容,是否为他心系的伊人?

蓦然,白昼怀疑的心油然而生。

思雪怎会与他相同?同是酒过三巡越发清醒,若说他自己是思雪,他第一个不相信,因为他才三万岁,且无任何思雪的记忆。

或许天底下真有如此凑巧的事吧。

不觉怀中人儿心思改变,云拍了拍白昼的背,再继续向目标而行。

来到溢香茶馆,云将白昼放下後旋即转身上楼,方见醉昏的桔雪,不禁蹙起眉宇,略感烦恼地环胸凝盯他的睡颜。

银色长发无挽地披泻而下,阖上的长睫略略抖动,灰色好似羽翅般,他颊贴在手臂上,半启的唇嚅动着,喃喃声低微,辨不清口中的话语,却隐隐听见了「小七」两字。

唉,看来他果真对於思雪跳崖而自责不已,连在睡梦中想得都是小七,只是……现在该怎做才能让他清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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