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咽了咽口乾唾,尚未反应得及就被桔雪抱了个满怀,第一次被他人这般揽入怀中,绯红瞬染他的双颊,他僵着身,朝远方的王总管投以求救的眼神。
王总管有些错愣,旋即勾唇,拍了拍胸,好似松了口气,继而无声地朝云比了比。
(继续装下去,倘若能使桔雪大神的心情变好,想要什麽东西,他绝不吝啬给予。)
云看着王总管的手势,额际不由淌下汗意,心中哀哀叫苦,自己长得这般丑,桔雪大神真是醉得糊涂了,怎会将自己以为是他的心中人?
「小七……小七……」桔雪眼角泛着泪光,顷刻便如断线的珍珠项链般滑落下脸庞。
「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夜冥骗我们,他真是太可恶了!有了魔女雅魅,又刺伤了你,却还是不肯对你放手,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就算他们再杀上天界,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不会了,不会了……」桔雪哽咽啜泣着,好似怕他离开般,紧抱不留一丝缝隙。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双清璨蓝瞳,哪怕是作梦也好,第一次这麽清楚地,甚至未有反抗任自己紧抱怀中。三万多年的岁月,他无一日不痛恨自己,当初大夥儿将伤心的思雪留在崖边,孰料竟是魔界的声东击西之计,当感到不对劲疾奔崖边时,见到的竟是思雪最後一张灿然的笑颜。
他多想追随思雪而去,桔梗却将陷入疯狂的他打晕,再次醒来已过了好几日,而後的数百年,雪华山的师兄们各自分离,他与桔梗被分派於二层天,他终日浑浑噩噩,行屍走肉般,若不是桔梗探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他现在可能还是个活死人。
夜冥私下派人寻找一名蓝瞳红褐发的美人,喜穿蓝衣,且会治癒之术,说是在下层天。
一知此消息,他原无任何反应,孰料桔梗一语将他打醒。
「思雪一定还活着,当初夜冥跃下崖底花上三日才回魔界,以他身手不消半日就可离开,可他却花上了三日,不就代表那三日他在帮思雪医治?若我没猜错,他原想将思雪安置好,可是在他离去後,思雪醒了过来独自离开,所以夜冥才会私下派人寻找,我们一定得比夜冥更早找到思雪才行。」
思雪还活着!
这消息是照入绝望深渊里的一丝曙光,是在深渊里垂吊的一条救命绳索,他像无头苍蝇般发狂似地不停寻找,找了数千年,後来被桔梗叫了回来,说他漫无目的事倍功半。
他知道他不似桔梗那麽聪明冷静,倘若桔梗有更好的法子他会听,只要能找到小七,再怎样配合都行。而後的几万年,他俩轮流寻找,不只天界,连魔界、人界、妖界、鬼界都不放过。
终於,小七终於回来了,是桔梗找到的吗?不重要了……至少他回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跳下悬崖救你,你可恨我?」
跳下悬崖?啊……他适才还提到夜冥,莫不是背叛天界的三皇子夜冥?难道他口中的小七,就是断剑之恨的思雪?
「你不说话……你在恨我、怨我……你讨厌我……」桔雪说着又低啜了起来。
「我……」这可怎办才好?要被发现是假冒的,不被打死也会被赶出去,尤其现在的自己,哪有能力如玉娥一般能接上桔雪大神的一掌。
「你说什麽?」桔雪朦胧染雾的眸子轻抬,凝视眼前那双美丽的眸子,忽蹙眉道:「小七,为何你要摀着脸?拿下来可好?我想看看你。」
赫!要死了、要死了,我要被桔雪大神打死了!
云缓缓往後挪,一被桔雪发现忙不迭拽紧在怀中。
「小七不要走,你又要离开了……又让我找不到了。」桔雪嗓音略为糊哝,没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思雪不是爱着夜冥,怎突然冒出个桔雪来?还是说……桔雪大神仅是愧疚,而非对他有情意?不对呀,适才又有人说小七是他的心中人,可故事里的思雪很是痴情,不会与其他人有所暧昧才是,能日夜守在山门口等待百年,若是自己绝对没办法,闷都闷死了!还会饿肚子呢!
啊……搞不懂啊!以前都用不着动脑,来到二层天思考之事是以前的好几倍,以前只消填饱肚子就足了。
「小七对不起……」
「只要你放手我就不恨你。」就怕自己的声音与思雪相差太多,云轻声缓道。
「我放手,你别走喔。」
「好。」闻言云不禁扯扬唇暗笑,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桔雪大神喝醉酒真像个孩子。
桔雪方松手,随即又握住他的腕。
呃……这根本就没松手嘛!
「小七,来我宫殿,许久未听你抚琴,还有与你吟诗作对了。」
云双眸瞬瞠,先不说摀着脸怎弹琴,就说他连琴都不曾摸过,怎会弹?还有诗,他这辈子只见过几本连点诗意都无的书,要怎吟诗?这桔雪大神分明就与自己作对,不不,说冲犯更贴切。
被半拖半拉地入殿内,云随即被眼前这华丽却不显俗气的摆设装置震住心魂,浓郁的桃花香弥漫,清新而不腻,中央琉璃水晶桌,溢发着不寻常的灵气,四周摆设几乎都是由水晶堆砌,绽着淡蓝,好似来到了水晶宫殿般,应带些冷寒,却因红色桃花绽放,中和了整个氛围,特别极了。
「小七,怎不把布拿下?」
「呃……」
「我想看你。」他上前,脸庞几乎要与云贴上。
「你、你、你离我远些!」云思绪一转,当即脱口道:「好臭好臭,因为你好臭,所以我要摀鼻子。」
「臭吗?」桔雪嗅了嗅自身衣着,腼腆笑道:「是啊……浑身酒味,让你见笑了,我去换下这身衣裳,你等等。」
「别!」倘若他换下衣裳,自己不就没藉口摀脸了?
「怎了?」
「那个春宵一刻值……呸呸!我、我是说……我们许久不见,也就别花时间忙那些,你不是说想听我弹琴……啊!不对、不对,我想听你弹琴,对!我想听你弹琴,快弹吧、快弹吧!」不行,他心脏无力了,好可怕,连自个儿都不知在说什麽胡话了。
「这……你想听我弹琴?」桔雪眸子带雾,神识似清非清,晃了晃脑。「可是我不太会弹琴呢,过去总被你笑。」
「啊哈哈哈……」云乾笑几声,搔了搔首道:「我就要听你那不拿手的琴音,想回味回味,你也就让我笑几声嘛。」他轻抚额角,竟覆了一层汗,再这样下去,他会紧张到脱水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