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将近九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了三楼回到家门口,巴不得亲亲那可爱的大门。
这天,我替请假的老师代课,从下午两点教到八点半才下课,工作量多,加上感冒前兆的热晕感,我这头晕脑胀的小脑袋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刺激了,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後睡觉。
真的是病了!隔天起晚了,幸好家妮叫醒我,因为这周六早上我得在七点到达花店。
当我准备好,走出房间,发现所有的人都还在睡,却瞥到彩芸的小文鸟居然在客厅的抱枕上下黄金。我掩住恶心感,先将枕套拆下来洗;我们不洗的话,要等彩芸来做,可能要等到一个星期以後。对於她,我们是束手无策的!
按惯例,我打算边走边吃早餐去花店,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下楼,连张口吃早餐都没力气,真怕自己会挂在路旁。可是,幼稚园音乐班的工作还在试用阶段,前途未卜,我绝不能失去花店的工作,所以不敢请假。
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美丽的阳光,只可惜刺得我两眼张不开。拐出巷口,走进骑楼下,还得和为了生计而产生的交通工具奋斗──人行道和骑楼都是满满的机车,连路边也是车辆一堆。
抬头,再看一眼窄窄的天空。记得小时候,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天空,然而大都会的天空都被高楼挤得细细又窄窄的,得仰高头才看得见;再不然就只能到郊区,还是像国父纪念馆这些地方,才能看到较大的天空,真的是上天、下地都拥挤啊!不过,可千万别在十字路口抬头看天空,很可能会被当成疯子,或是跌落路边而随时会有被辗过的危险。幸好,我的工作地点都是用两条腿可以到达的,不必再制造另一个占空间的东西。
回头,看向前方,眼前蓦地一片黑暗,整个头还热呼呼、沉甸甸的,骤然就撞上不知名物。好不容易,那晕眩感过去了,抬眸查看,竟然是撞上墙壁!额头痛死了!
「你还好吗?」一道轻柔的声音扬起。
「哦,应该还好。」我努力回话。
「你发烧了耶!」她将手放我额上,吃惊地说。
是喔?难怪我全身都好热。
「怎麽了?悦符。」另一道声音传来。
「二哥,这女孩生病了,怎麽办?」
「是你!」
「嗨!」怎麽又遇见他啊!以前不认识就从没在这附近见过他,现在认识了却老在这城市遇见他。
「你认识她?」她问。
「她是克伦的朋友。」李志浩接着对我说:「我送你去看病。」
「不行!我得去上班。」
「你病成这样还上班啊?」那女孩立刻嚷了起来。
我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边,很难再移动了。
「请假吧!」他边说边扶着我。
「我就住这附近,我走回去就好了。」我挑开一眼看他。
「我带你去看医生。悦符,帮我扶住她,我去开车过来。」他倒是很坚持。
就算我意志再怎麽坚强也真的没力气走路了,只能顺着他们。他们先替我打电话去花店请假,又陪我去医院,再送我回家。幸好家妮还在家,她原该去托福补习班的,却决定留下来照顾我,整个过程我都是朦胧过的。
晚上醒来,我才想到我有两堂钢琴课要教!死了!可别让花店不用我,连音乐教室也炒我鱿鱼啊!还好,细心的家妮已经帮我请假了。
我忽然好想哭,生病的人总有权利软弱一下吧!
「湘吟,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身体太虚弱了。你今天都还没吃吧!那个李先生帮你熬了一锅鸡汤,还有,李小姐买了一些梨子要给你。我先帮你端一碗汤过来,好不好?」
「家妮,害你今天不能去办事,对不起!唉!你没跟他们说我的情形吧!」
「那堂课没那麽重要,别担心啦!只是你差点昏倒在路上,又被医生那样诊断,很难不说的。我们全被你吓死了,幸好你是被认识的人发现,否则真不知会怎样。其实他们很关心你,我想,他们大概也猜得出来,都什麽年代了,还有营养不良的人……不过,我只是说你最近经济比较紧而已,你不要想那麽多啦!先养病才重要。」
「如果我家的人打电话来,你别说我病了,拜托!」
「好啦!我去端鸡汤给你。」
我很怕被别人看到我哭,而且我从来就不是爱哭鬼,我却哭得不可收拾。
喝着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为我煮的鸡汤,心里的温暖指数真的是无可计量。特别是想到家妮和咏薰这些日子暗地帮助我的举动:她们知道我常吃得不好,都会故意多买一些食物,然後假装吃不完要我帮忙;发现我交不出房租,问也不问就先凑钱代垫。
她们也是受薪阶级人士,并没比我富裕啊!
我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我根本没有自立门户的能力,我对自己有点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