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诡异了,怎麽她都掉下来了这麽久还没掉到底?接连尖叫了十几秒,她的嗓子都喊累了。
所以,当最初的惊惧感稍减之後,赵卿心索性省下尖叫的力气,反正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不太可能有人听得见她的呼救。真要有人从半空中伸手拦住她,恐怕才是恐怖的灵异现象吧。
一想到灵异,她不禁思索起另一种可能性──该不会她其实已经挂了,现在是的她只是一缕幽魂吧……
尽管此刻她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仍在持续下坠中,但异常坚强的理智神经却还是勉强运作着。
直到……真实的撞击毫无预警地袭来,伴随着一片刺眼的光亮,紧闭着双眼的她只感觉到自己正压在某个带着温热的物体之上,耳边彷佛还响起一道痛苦却短促的闷哼,以及类似骨骼之类的硬物喀啦断裂的声音……
哗啦哗啦……水流的泠泠声响近在耳畔。
赵卿心连眨了数下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可以看清周遭景物时,她完完全全地怔愣住了,「这、这这……这是怎样?」
明明她走出民宿时还是大雨滂沱的夜晚,为什麽现在会是晴空万里的大白天?
为什麽不久前自己还在一座深山里,现在却在一处类似荒僻渡口的岸边,还有仿古仿得维妙维肖的古船呢?
而且,那艘渡船旁边怎麽还浮着几具可疑的死屍状物体,附近的河水还呈现可疑的暗红色?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为什麽……为什麽她的屁股底下坐着一个穿得像是忍者的黑衣人?而这布巾蒙面的黑衣人昏厥得很投入,头底下还冒着一滩汩汩外扩的血液呀!
当下,赵卿心吓得一跳,立即远离那倒楣忍者三尺之外。
「呵……呵呵……别闹了……」她惊慌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喊:「喂!你们别躲了,快点出来!你们是哪个电视台的整人实境秀节目?布景道具倒是做得挺逼真的──」
想当然尔,没有人回应她的自言自语。更别说那些她料想应该要有的摄影机、麦克风之类的设备了。
或许是长时间的惊慌失措导致反效果,赵卿心火大了,乾脆伸脚踢了下那黑衣人,「喂,这位先生,你不要再装死罗!我已经看穿你们的手脚了,再装就太假了!」
但,那黑衣人是真的死了,根本用不着假装。
她那试探性的一脚,只是让这具屍体的颈骨断得更彻底,头和身体呈现一百八十度位移……血腥味也异常真实地弥漫在空气中……
这时候,赵卿心再一次忘我地怔傻了……她无法置信地看着那个显然是被空降的自己压死的屍体,吓得连尖叫都忘了……
她是不是……杀了人啦?不会吧……不会这麽刚好吧……
忽然间,渡船附近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好像是……有人溺水在挣扎?
赵卿心循着声源找去,不一会儿就瞧见距离岸边不远处的水面上冒出气泡,还有一双白皙的纤纤素手摇晃了几下,然後就沉了下去,平静了。
当下,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赵卿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跃进水中。
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死人注定活不回来,但命悬一线的活人还是有机会的!救人要紧!
然而,当她在水中看见那位已经失去意识、宛如天仙下凡的大美人时,不禁又是一愣──不是因为她沉鱼落雁般的美貌,而是……她的腰际和双脚脚踝竟都让人系绑着重物,摆明了要置她於死地!
好狠,好歹毒!难怪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浮不上水面!
水性甚佳的赵卿心连忙加快泳速,游到美人身边,从裤袋里掏出为了此次出游而购置的随身携带式瑞士刀,切断了粗绳,再从背後勾住她的背颈,奋力蹬出水面,再往岸边游去。
「小姐、小姐!」她用了点力拍拍对方苍白如死的脸颊,但对方毫无反应。
Shit!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她才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就莫名其妙地先压死了一个忍者,然後现在又要想办法救活一个美女?
老天爷,祢在玩我对吧?
但抢救生命分秒必争,赵卿心也没心思追究为何这长发美女会是一副古人装扮──梳着古人才会有的髻发,还穿着一身穿脱都复杂得要命的古装──先将好不容易从她身上脱下的外衣弄成枕状,垫在她的颈部下方,然後对她进行CPR急救。
没有意识、呼吸,但仍有微弱的脉搏……好,我一定可以的,没问题……
连续心脏按摩十五下,轻捏住溺水者鼻孔,再从口部吹一口长气;然後持续重复,直到对方恢复呼吸……
然而,赵卿心却也在急救过程中愈来愈觉得不对劲──这美女的胸部也太小了吧?有没有A罩杯还很难说……而且她喉咙那边的突起物……是所谓的喉结吗?
但无论如何,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赵卿心的努力挽救下,美人终於吐出了淤在体内的河水,恢复了呼吸和神智。
「谢天谢地,小姐,你总算活过来了!」赵卿心松了口气,连忙扶起她,替她拍背顺气。
待眼前的美人缓过气来,异常清明的灿然双眸紧盯着她,沙哑而低沉地嗓音问的第一句话是:「是你……救了我?」
废话!「不然呢?」赵卿心不禁觉得好笑。难不成她指望那个死得彻底的忍者来救她吗?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齐某感激不尽,日後必当厚报。」
「不必、不必,我赶着回家呢。」赵卿心挥了挥手,总算有人可以问清来龙去脉,她便连珠炮地提出心里的诸多问号:「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搞什麽鬼?听你说话还文诌诌的,你们是在拍戏还是在录节目?看你穿这样,应该是在拍古装剧吧?但拍戏就拍戏,有必要真的绑上铅块把你往水里沉吗?你差点就溺死了欸!这真是太过份了!你事後可以告死整个剧组的……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美人趁她说话时,一面运气调息,一面凝视着她激动的脸庞,静静地听完一大串胡言乱语,只听懂了最後一句,便答:「姑娘,在下着实不懂你在说什麽。这里是江南金陵城外的六夷渡口,在下於经商返家途中遭到仇家暗算,身中贼人迷香,因而无力自救,多亏姑娘舍身相救。看你的衣装、口吻,应当是外域人士吧。」
见她回应得如此正经而认真,赵卿心不由得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变得跟手脚一样冰凉,「呵呵……呵,小姐,你还真爱开玩笑欸。你可别跟我说,现在是唐朝还是明朝之类的……」
岂料美人一听,却柔柔弱弱地哂然一笑,在这深秋时节却犹如春风吹过一般,令人望之忘忧,「小姐?姑娘,你才忒爱说笑了。唐朝和明朝?在下才疏学浅,从未听闻,这应是姑娘本国的历史吧。现时乃大鸢朝盛世,在下是江南商贾齐家二当家齐季昀,因这天生的相貌,常被误认为女子,实则是真真切切的男儿身。」
轰隆!赵卿心脑海里响落一声巨雷。
大鸢朝?这啥鬼啊!自忖本国历史学得还不错的她,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这……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天杀的平行宇宙吧……她该不会真的活生生「穿越」了吧?
但真正令她诧异得差点掉下巴的却是──「你……你说什麽……你是男人?」
「是的,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方才姑娘为我施救时,不就已经顺便为我验明正身了吗?」齐季昀笑意更深了。
「Oh,myGod!Shit、Shit、Shit……」赵卿心平淡稳定的二十年人生,经过这一连串不可思议「意外」的洗礼,终於从这一刻起开始失控,再也无法维持往常那般冷漠自持的态度,连用英文飙骂一阵才勉强镇定下来,指着他说:「身为一个男人却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美貌……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呀!」
简直让这世间半数实实在在的女性同胞都没立场活了嘛!
「呵,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素昧平生,竟与我大哥声口一致。」齐季昀对这异域女子更感兴趣了。
齐家已过世的老爷共娶了一妻一妾,他是妾生的庶子,而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大夫人却待他如亲生。与身为嫡子的大哥齐仲连之间更是兄友弟恭……偶尔他良心大发的时候。个性正直、经常遭他算计的大哥,经常气不过自己,便总是唤他妖孽,但下一次还不是又乖乖上钩。
但说到底,齐季昀毕竟自小便在豪门深宅大院的严格教养下长大成人,表面上规规矩矩地活了二十四年,在上流阶层交际圈里,还没见过这样富有生命力、张扬活泼的女子,与那些言行举止彷若同一张画里走出来的死板闺秀如此不同。
这麽好玩的玩具,应当可以让这趟百无聊赖的归家之行逸趣横生吧。况且,救命大恩,非报不可,对吧?
当下,齐季昀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而他表面的微笑又更加温良了。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齐小姐,呃,不,齐公子,告辞!我要回家了!」再跟这瞎扯淡的妖孽胡扯下去,她真的会发疯。
「姑娘,你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甚清楚,知道回家的路怎麽走吗?」走没几步,齐季昀可恶的带笑言语便在背後响起。
……的确,她完全不知道。
於是,赵卿心僵硬地转过身,一脸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自暴自弃地咬文嚼字说:「齐公子,不知小女子能否搭趟顺风车?」
「那是自然。你有恩於我,岂能不报?姑娘请上船吧。」齐寄昀已恢复了七、八成体力,一派优雅地站起,朝那渡船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算明知道有这妖孽在的船绝对是贼船,她也得硬着头皮上去了不是?赵卿心嘴角微抽,说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觉。
老天爷,祢知道祢的黑色幽默玩得很不是时候吗?她实在无语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