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偏心」里,门上的牌子已经翻了面,显示休息,店里只剩下三两名客人,都是老面孔;几个下了班不想开伙的总是挑这种时候来,喝杯咖啡和缓一整天的忙碌,还有享用谦颉的特制餐点。
这是menu上不会写明的,只收食材费用,样式不定,也没打算让人吃饱的意思,只是谦颉用今日余下的食材作的简单料理,可能是三明治,可能是饭面之类的主食,全端看他今天的心情还有食材而定,通常这个,也是老客人才知道的服务。
不过对於晋身为老客人等级的知羽而言,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本来今天她是打算来店里把明天学长急着要的案子赶完的,这几天孜庭在忙考试,家里气氛太紧绷沉闷了,待不住,但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她完全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後来还是谦颖问她怎麽今天只来吃吃喝喝没办正事,她才猛然想起的。
真糟糕,她怎麽越来越悠逸了。
是故,她索性待晚一点,把工作作完再回家,反正孜庭也来过电话,说她已经吃过了,不用回家做菜……
也因为如此,她才有了现在的新发现。
「你们晚上不是不供餐吗?」看了看放在面前的总汇三明治,知羽抬起头看向吧台里洗着杯子的谦颖,问着。
她本来想说店里没供餐,所以就不待那麽晚的。
「喔,是没供应啊!」谦颖一边拿着乾布把洗净的杯子上头的水珠擦乾,一边回答她。
她一问他才想到,这应该是她头一次碰到谦颉的随性晚餐吧!
「那这个是什麽玩意?」手指着那盘三明治,她其实满想打人的,这家伙就不能一次好好把问题回答完吗?
「喔,谦颉的习惯啊,他一定要在当天把食材全部用光,所以就会拿来作些东西。」把杯子搁回架上,谦颖瞄了眼她面前已经空的杯子,拿了下来,又煮了一杯,放到她的左边。
「你不要每次都放错边好不好,明知道我是左撇子,干嘛每次都要把杯子放左边。」知羽咬着虽然简单但料理的非常精致美味的三明治,抬眼看到谦颖的动作,忍不住又骂。
他的骨子里真的很有青番的天份欸,都跟他说过几百次了,听不懂也有眼睛看吧,老是作这种无聊事……
「我放右边啊!」完全忽略她赏过来的白眼,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种举动真的很无聊很青番,可是有什麽办法,这招是最快让他跟她可以有话开头的。
「不是放你的右边!」知羽翻了翻白眼,每次两个人都因为这种无聊问题开吵,他不烦她很烦呐,感觉很没智商;不想又陷入鬼打墙,这回她不等谦颖回话,先一步开口结束话题。「别跟我说什麽你的右边我的右边的了,我要吃东西,别吵我。」
压根不懂啊,明明是个可以泡出美味咖啡,散发着成熟气息的人,可是举动有够幼稚的,但要说他是个幼稚鬼,他又会有些很成熟的举动,怎麽有这麽矛盾的人啊!
就像这些天店里发生的事,他的应变,他安慰杰若米的样子,还有他帮忙制造出的机会……他的许多举动都让她很欣赏,有些想法也跟她所想的相谋合,怎麽讲,他给她的感觉应该是很合拍的人,但是他又会有一些奇怪的、让人想骂人的举动出现,就像是波浪一样,忽上忽下的,搞不懂他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
「别这样说嘛,聊聊天也不赖啊!对了,你今天怎麽待这麽晚,不用回家做菜啊?」
把menu从夹套中抽出,一边拿笔作修改,配合豆子的存量还有谦颉开出来的食材,每天晚上他都会作个调整。
「考试周快到了,总要留个空间给人好好念书嘛!」捧起杯子喝了口,温润的口感跟刚下肚的三明治十分合味,这又是她觉得这家伙很不可思议的地方了,明明有着那麽细心的观察力,能依据客人所吃的餐点、习惯的口味等等去调整所泡的咖啡……
矛盾,真的很矛盾的一个人。
「我还以为是你工作没完成不敢回家。」笑了笑,瞧见她喝下咖啡时脸部细微的变化,他想这杯咖啡应该很合她的味,看来没送上她惯喝的冰拿铁改送这个还真送对了。
「啧,那也是原因之一啦!」被说中原因让她脸一红,暗啧了声,赶忙替自己搭台阶。「今天事情很多嘛,稍微耽搁了一下。」
「藉口,明明就自己爱吃又想看戏。」她微泛红的脸看得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很喜欢跟她搭话,因为每次说话时她的表情总是很丰富,很有趣……
「你很烦欸!」含着薄怒的眼瞟向他,把刚刚因为用餐而推至一边的资料,继续涂写着。
这是要放上工作室网站的介绍之一,由於现阶段工作室的案子都是经由朋友介绍,为了拓展客户层,学长决定把一些工作室所承接的案子成果放到网路上,附上一些文字作为辅助,让更多人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也方便人家向他们洽谈案子。
而她所负责的,就是替这些要放到网站上的东西作个包装介绍。
挑选要呈现的图片,使用故事描述的方式说明创作背景,或是使用功能场合等等的资讯,就是她的工作重点。
『这也算是你的专门啊,只是从包装设计一个人变成物品而已,这麽点小挑战,知羽你不会因此却步吧!』
那时候学长交派给她第一件案子时这麽跟她说着,把决策权交在她手中,几个案子的成功後让学长有了想架网站说明的念头,也让她正式接受了这个工作,毫不迟疑的,全心投入。
那个决定一切的东西,就是她来到这里的所完成的,第一个案子。
内容跟她现在正在作的很类似,都与杯子的造型设计有关,所以这也是她留下来的一个原因,期望着这里能给她一些灵感。
「每天都看你在这边涂涂写写,感觉很忙碌,可是你又能天天晃到这里来,我还真搞不懂你的工作内容欸!」凑上前看着她的动作,谦颖好奇的视线定在散放桌面的照片上头。
「这张照片跟蕾拉还有她老公走出去时的感觉挺像的。」
看着看着,谦颖忽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着。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照片;纯白的马克杯上绘着两个保持着些许距离并行的身影,影子延伸到尽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细长的心,原本分开的手在影子里交叠,影子的感觉像是个修补中的心,慢慢地填补空白的缺,就像蕾拉他们离开店的时候夕阳照射映出的背影,虽然保持着微微的距离,但是在店里的那段谈话,就像光线移动而慢慢融合的影子一样,慢慢、慢慢地拉近了他们原有的距离……
「欸,真的欸!」细细地看了一下,脑海灵光乍现,她露出了笑容,原本纠结的思绪因为他的一句话找到了头。「你好厉害喔!」
她露出的笑容让他怔然,听到她头一次的夸奖自己,笑开了。
他发现,他好喜欢她这样的笑容,他发现,原来听到自己最希望听到的夸奖是那麽令人兴奋的事……
他发现,他好想跟她有更多共通的话题,好想,多了解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