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职业病吧,绎庭往往在判断某些事的时候,会习惯用「IF…then…」的思考模式(写程式常用的语法),而目前这个现象还算特别,对方想感谢的事,在还没完成的情况下,却先送上了谢礼,若有了变挂,好比亦轩的妹妹忘了买礼物,送礼送不成,那麽今天要吃的这顿饭,不就不成立了?但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意外,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顿饭,而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什麽样的化学变化?想到这,绎庭瞄了一下时间,『糟糕,六点五分了』,从容地穿上了白色长版厚外套,拎起收拾好的包包,动作迅速的离开了办公室。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站在公司大楼的後门,亦轩看了一下手表,呼出的气息,形成了一团团的白雾。前阵子虽然和大夥儿一起逛过夜市,但对绎庭的印象并没有太深刻,真正注意到绎庭的时间点,应该是她刚剪超短鲍勃头的那个时候吧。那个鲍勃头还真让整个公司的同事们惊艳,连平时没和绎庭说过话的人,都会突然冒出一句「你剪头发啦。」有些女生觉得好看,也特地去剪了类似的头,一时之间,公司突然蹦出了几颗大大小小的香菇。但是亦轩并不知道,她当时下定决心,剪去一头过肩长发的用意,其实是象徵着『剪掉逝去的感情,重新振作起来』。
「咿呀」一声,绎庭推开了厚重的铁门,正好和亦轩四目相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你有等很久吗?」绎庭的脸上充满了歉意。
「没有啊,我也才刚到。」亦轩看着香菇头绎庭,觉得颇有趣的。领着绎庭到停放机车的地方,亦轩脱下了外套反穿,递上了一顶半罩的安全帽,等着绎庭上车。
「通常你都会反穿外套吗?」就绎庭的观察,反穿外套这件事,一般的男生,大概只会对女朋友这麽做吧。
「没有耶,我对妹妹也是这样啊。」虽说这是亦轩认为很自然的举动,但不禁让绎庭觉得『这个男生真贴心』。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边吃饭呢?」就在问的同时,绎庭的脑袋,闪过了『会不会是哪个夜市?』的念头。
「我们去中华路的家乐福吧,那边有间元定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亦轩发动了机车,催了催油门。
「没有耶,那是吃什麽的啊?」听起来似乎和绎庭想的有些落差。
「喜欢日式料理吗?」亦轩骑着车,绕出了小巷子,碰巧遇到了红灯。
「还蛮喜欢的!」平时很少外食又节俭的绎庭,要说最常吃的日式料理,大概就是平价的回转寿司吧。
「那我们就去吃日本料理吧。」红绿灯变换了灯号,亦轩催了催油门,便往中华路移动。
「你也喜欢日式料理吗?」撇见西门町人来人往的人潮,绎庭问着。
「还蛮喜欢的啊。」怕戴着口罩说话,绎庭会听不清楚,亦轩特地将音量放大了些。
公司大楼的位址,距离中华路上的家乐福很近,只有几分钟的车程,但外头的天气,实在是冷的不得了,绎庭才下车,就忍不住搓了搓冰冷的脸颊。
「咦,你的车牌上有小黑猫耶。」平时出门都搭乘捷运,绎庭很少注意机车,看着亦轩车牌上的黑猫标记,像是发现了新奇好玩的东西。
「对啊,这样找车比较好找。」亦轩微笑着,收好了安全帽,盖上了机车坐垫。
「对耶,那边也有。」绎庭指着另一台机车的车牌,那是一对天使翅膀,以前从没注意到有这种东西,没想到这样的机车还真不少。亦轩见绎庭张大了眼睛,找到宝似的神情,不自觉的,对眼前这个女孩微微笑着。
两人搭着手扶梯,抵达了美食街的元定食,脱下了外套,面对面的坐着,服务生迅速的送上了菜单。
『哇,这一顿好像超乎我的想像耶!』只不过是自己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亦轩却这麽重视,绎庭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会在夜市吃吃东西而已,其实,买个饮料就能打发我了,这个价位,被我定义为大餐耶。」绎庭瞪大了眼,边翻着菜单,寻找着价位较低的餐点。
「想吃什麽就点吧,我也很久没吃大餐了。」亦轩看见绎庭受到惊吓的表情,暗自觉得有趣。
「那…不然就点个乌龙面好了。」绎庭的确喜欢吃面,但碍於不想让亦轩太破费,所以价格也是考量的因素,相较於其他的套餐,乌龙面的价位,算是里面蛮便宜的了。
「嗯,那我点这个吃吃看。」亦轩指着菜单,请服务生送餐。
「上个月,我差点离职了。」绎庭喝了口水,回想着上个月的事。
「嗯?什麽原因?」亦轩观察着眼前这个女孩。
「因为工作压力很大,身体变得很差,扁朓腺发炎一直好不了,我觉得是公司环境的问题,所以想换个工作环境试试看。」绎庭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巴。
「呵,其实我的身体也不太好。」亦轩在调到系统部之前,也曾日夜颠倒的工作过。
「我啊,常常耳鼻喉科和妇科疾病轮流看,然後,又有鼻子过敏的问题,有时候真的能体会,什麽叫久病厌世的感觉。」绎庭推了推眼镜,玩着旁边的调味罐。
「我肠胃也很差,常常拉肚子,有时也会血压高,胸闷不舒服,从小膝盖也有不明原因的酸痛。还有,现在正在戒辣,以前可吃得凶了。」亦轩说着自己的情况。
「呵,那看来我们两个人,身体都很逊耶。」绎庭说着,餐点跟着送了上来。
「上个月我有面试一间公司,感觉还不错,不过我没去。我们算有缘耶,如果我上个月离职了,今天就不会认识你了。」绎庭夹了些乌龙面放在汤匙里,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这麽说来,的确是。」亦轩点了点头。
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着,从公司出发开始,到整个晚餐结束,气氛皆显得很轻松自然。
「你知道吗?你被我列入『可再单独出门』的男生朋友名单了。」绎庭踏上了下楼的手扶梯。
「哦?什麽意思?」亦轩不解的看着绎庭。
「有几种男生,我不会单独和他们出门,例如对我『想不开』的男生,或是单独出门很不自在的男生,还有聊不来的男生。不过这些你都不符合,恭喜你,这很难得哦。」绎庭笑得很开心。
「哦!你在观察我啊?」才觉得绎庭看似天真,原来也是有心机的啊。亦轩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香菇头。
「嗯,也不是啦,就…今天相处的感觉很自在,以後如果你想散心,又不知道找谁的时候,就可以找我啊。」绎庭笑着,似乎一整天的压力,全都释放了。
「所以…我及格罗?」亦轩大概了解绎庭自在的定义,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及格啊!」绎庭点了点头。
「那我呢?」停顿了一会儿,绎庭接着反问。
「和你一样啊,感觉很自在。」亦轩也觉得两个人的互动很自然。
「今天谢谢你,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绎庭还是觉得,这个谢礼太大了些。
「呵,我送你回家。」对亦轩来说,这几百元换来的心情,其实是值得的。
亦轩将绎庭送回家以後,一路上边骑车,边回想着今天晚上对绎庭的观察。看绎庭对菜单的反应,这个女孩,应该是很俭朴的吧;行为举止上,也很自然不做作。骑车时,还会替亦轩拉正滑落的外套,这举动显得很贴心;而谈吐上,可以感觉得到,她是个活泼大方,挺乐观的人,只是没想到,竟然这麽的体弱多病。虽说两个人是第一次单独相处,却很轻松自在,没有尴尬的感觉,的确,是个很适合一起出门散心的人选。想着,不自觉的,亦轩的嘴角,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