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做了一个梦。不是上辈子,但,那彷佛是更久远之前……
苗秋前一阵子出宫,那时我哭闹了好久,死也不让她走,她答应给我带好吃的回来,我才不甘心地自己乖乖回房间。
她也兑现诺言,果仁、糖葫芦、瓜子……一堆零食,且都准备了两份,那时我没想太多,捧着零嘴蹦着、跳着找莫君去。
「姚莫君、姚莫君,你瞧,这儿有好多好吃的,咱们俩一人一份。」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就来夺,结果手腕被手铐一扯,他痛得「唉呦!」叫了一声。
「谁叫你想抢。话说你手被拴在墙上,平时怎麽吃饭的啊?」
「有时他们直接洒在地上,我可以直接用嘴巴舔,不过那姿势肩膀会很酸;有时他们盛在碗里,我咬着碗的边缘用倒的,但那会弄得满脸都是,如果是热汤,碰到脸痛得很。所以我比较喜欢他们用洒的。」说着他居然笑了起来,好像是正常不过的事,他半点委屈都没有。
「以後洒在地上的东西不要吃,盛在碗里的,就等我来喂你。」
那些守卫真是狗屎,敢欺负我弟,待会在他们饭里撒一抛尿好了!
「”喂你”是什麽意思啊?姚楂要帮我吃吗?」
我拿起肉乾,撕了一小块下来塞进他嘴里「就是这意思。」
「好香好香。」他边说边嚼。
「以後要称我”皇兄”喔!不能没大没小。」
「嗯,皇兄,我还要。」语毕,他探头就要咬,看来饿了很久。
我坐着喂他吃,连自己那份也都给了他,花了点时间才全吃光。
我舔了舔沾满食物渣的双手,问到「好吃吗?」
他笑得同阳光般灿烂「好吃。」
「那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吧!」
说完我丢下满脸疑惑的他,跑了出去。
我记得那些守卫的饭都会先送到……啊!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
那些白饭香喷喷的,哼!不过是几个狗士兵,居然吃白米饭,真是暴殄天物。
扛着那装饭的木桶,我一路跌跌撞撞搬回监狱。
当我把饭桶放下来时,一时不知所措,因为姚莫君居然在哭。
「你……你干麻哭啊?」
他边擦眼泪边倔强地说「我才没有哭。」
「我讨厌说谎的小孩。」我嘟起嘴回着。
没想到他眼泪才刚止住,听到又哭了出来,我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因为刚皇兄突然跑了出去,不知道为什麽……心里难过就哭了出来,胸口好痛好痛,不哭不行……皇兄,我是不是有病?」
他没受过教育,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觉,我该谨慎点才是。
「对不起!我没有解释就离开了,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我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在我小小的怀里颤抖。
「为什麽我胸口会痛?我真的有病吗?」
「没有,只是因为你怕寂寞……然後喜欢我,对吧?姚莫君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看不到皇兄就难过,代表喜欢皇兄的话,那我喜欢得紧!」他破啼为笑,方年八岁的我,听了只有那种受欢迎的喜悦。
我捏捏他腮帮子「那我以後每日都来看你。好了!好了!咱们来做件有趣的事。」
我将那桶饭扒出两个洞,解开袍子尿在其中一个洞上,然後将饭桶推到他前面,这时我突然冏了。
「你手被拴在那里,平时怎麽撒尿的?」
「就地解决啊,他们每五日就来清一次,每次你来前他们才刚清过。」
於是我只好将整锅饭推到他脚下,,让他跨坐在上面。
「直接尿进去就好了!」
「这样不是很浪费?」
「皇兄的话你不听?」
最後童子尿饭大功告成,吃了保证他们永保青春,哈哈!
隔天我去时,看到的却是浑身是伤的姚莫君。
「那群守卫居然打你?为什麽?」
「因为……因为我笑其中一个像马脸。」
「我去向太医弄点药,你等着。晚点再帮你报仇。」
他虚弱地笑笑「不用了!笑别人本来就是我不对。」
大点我才想通,乖巧的小莫不会没事招惹守卫,那群孬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大胆打他,一定……是因为那桶童子尿饭,那时我只管捉弄士兵,完全没为小莫顾虑,真的是太天真了!
□
「呜呜……」吉太舔着我的脸颊,滑腻感使我醒来。
「你刚刚睡觉时莫名奇妙就流眼泪,那只熊看到就爬上床舔你。起初我还以为牠要吃你,走近一看才知道牠在帮你舔掉眼泪。」
我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口水,这几十日来对小莫的思念,好像在瞬间爆发。
「是说,你哭屁啊?」
「只是很想念……某个人而已。」
「哈哈!那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不、才不是,你思念的人,只是等着你去找而已;而我思念的人,只有来世的缘分。
我真的是个烂人,无法放下他却又对宋泽辰产生感情,如果能彻底抹掉上辈子的记忆就不会喜欢上宋泽辰了吧?但,身为男性的我,如果抹掉女性的记忆,这辈子还会喜欢小莫吗?是不是也会同其他人一样对待他?小莫……
我记得离开时曾对他说,要他坚强,就像雏菊一样,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换取他一辈子的天真,就让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不要了解皇宫的钩心斗角、朝廷的尔虞我诈,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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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想通了!」宋泽辰说。
「嗯?」
「继续这样没头没脑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後我们每住过一间客栈就留一张纸条,持续三年,如果还是没找到她……」
突然没下文,於是我接「你就找个女人成家立业?」
他轻轻笑了起来,摆摆手但什麽都没说。
算了!反正到时也没我的事了,问那麽多干嘛?三年啊……十九岁的生命,居然比我上辈子短。如果能在这三年中找到我在意的人,就活下去吧!
他也就真的留了张纸条,然後我们打包打包,改往东前进。
出客栈後,店小二居然追了上来,气喘呼呼问着「客人,这纸条是你们留的吧?」
宋泽辰接过去看了看,嘴角勾起一弯弧度,似乎明白店小二的问题「正是。这上头奇怪的符号是我和那位朋友的秘密,并不是咒语之类的。」
「那就好,毕竟世上出现那恶魔之子,邪门的很,万事都须小心啊!客人慢走,这纸条我替您贴起来。」
远离那村落後,我问他「小莫明明没做错什麽,为什麽要被这样对待?」
宋泽辰没有马上回答我,似乎认真思考着答案,最後他只说「只怪你们生错年代、生错地方。」
我没再接话,四周一片寂静中只有马蹄声和吉太时而的”汪、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