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身後那女孩兴奋地绕到他身旁,兴奋问着「你是谁呀?怎生得这般英俊?」
真是个毫无廉耻心的家伙。
他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大剌剌地闯进我家还问我是谁,我还没见过如此嚣张横行的贼!」声音如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少了那般温柔。
我盯着他发愣了一下才终回过神来「是襄胤大哥领我们来的。虽然我们身无长物,但绝非你口中所说的贼。」
他用鼻子哼了哼,没多说什麽,转身迳自走回房里。
上辈子,我曾听说过一个传言:世上会有另外两个人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若遇见他们,就会死亡。所以在这遇到和亚述长相相同的人,也不是什麽奇特之事。我有几分庆幸,幸好这人不是出现在那个时代,没让亚述给撞见。
不过,也有可能……也有可能他是亚述的转世,搞不好还记得前世的事……陡然间,我脑中堆满许多疑问,上辈子的记忆”哗啦”一声从脑中涌现,他那潇洒又桀骜不驯的笑容、那温柔但执着的吻、那冷静却温暖的话语……
我的眼泪情不自禁自眼眶溢了出来。
不对!那是樱的记忆,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楂、我是楂,为前生的事哭个什麽劲呢?没什麽好哭的,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傻子!傻子!
即使如此,泪珠却如大暴走般,怎麽也止不住。
「离家还不到一天,就想家啦?那监狱有什麽好留恋的呀?」絮瑛在一旁咕哝着。
我现在实在没心情理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转到外头找吉太去。过去,每每从梦中哭醒,吉太便会爬上床舔舔我脸颊,「呜……呜……」低声叫着,还会顶着那颗毛茸茸的头往我怀里蹭。
大叔已将绳子固定住,看见我红肿的双眼,略带歉意地说「是不是宋泽辰说了什麽鬼话啊?那小子自小嘴巴就不乾净,也不知是含着什麽出生的,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乖乖,怎麽也改不了。如果他说了什麽不敬的话,我这作义父的在这陪不是。」
「不、不,不干他的事。只是我突然……想家罢了。」
如果同他说,我思念一个与你义子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八成认定我疯了。
我踱到吉太身边,揉着他那蓬松的毛发,嗯……有一阵子没替牠理毛了!一些毛发纠结在一起,摸起来挺不顺的。
牠用鼻子顶顶我,又”呜、呜”叫了起来。
「笨狗,是我在难过,你呜个什麽劲啊?来,狗要”汪、汪”叫才威风。」
「汪、汪、汪!」
「嗯……你会不会一下”汪”接着一下”呜”?」
「汪……汪……呜――汪、汪!」
牠无法做到,便懊恼地转起圈子,追着尾巴,模样挺滑稽逗趣的。
我好像就这麽同牠说话,直到筋疲力尽,倒在牠身边便这麽睡去……
我是被热醒的。一旁的窗户没关,阳光放肆闯入,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身上。
应该是睡在外头被他们发现,才将我抬进屋内。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昨晚哭得那麽惨,眼睛肿到只能半睁开。走到客厅,只见大叔、絮瑛和宋泽辰坐在一块儿吃着早饭。
「方莫君,早啊!」第一个同我打招呼的居然是那痞小子,昨天还一副欠揍的嘴脸,怎麽今天有礼貌起来?
我嚯嚯地开口「喔……早、早啊!」
他对我灿烂地笑笑。啧!顶着那张亚述的脸,那笑容是想电死我是吧?我从脸颊一路发烫到耳後根。
「我吃饱了!这位子给你坐。」说完,他起身又钻入房内。
「你们之间有发生什麽事情不?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那麽有礼貌呢!」大叔边替我添饭边问。
我接过,那是白米饭……看来是我们,不,是”我”带来的粮食。
「没有的事。昨天也只跟他对了一句话,那时絮樱也在场的,也没发生奇特的事儿。」我边扒饭边回。
大叔吃饱後,扛着农具又下田去,餐桌上只剩我跟那姑娘。
我轻声问絮瑛「你很聪明的!没发现这家没那麽单纯。」
她被吓到,呛了几下「怎麽说呢?」
「从名字来看,那日与我们攀搭的村民中,一堆叫阿毛、大勇、阿呆之类的,你再想想”襄胤”和”泽辰”这种名字是一般农家取得出来的吗?」
「意思是……你觉得大叔他们有读过书,家族搞不好还是世袭的官儿?」聪明!一点便通。
「肯定是的!我在猜想……他是不是犯了什麽错,才被贬责到这鬼地方来。若是他认得我们,通知皇宫来捉人怎麽办?」
「那他有什麽好处?」
「傻子!搞不好可以取回官位。」
她思考着,没再同我说话。
不过,最终发现,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傻子,无药可救的那种。
□
我转醒,伸手欲揉揉疼到快裂开的头,这才发现手脚都给人绑住,那绳索活像要将我勒死般,紧紧嵌进我肉里,痛得我直呻吟。
「呦?你醒啦!没想到加在饭里的迷药,药效那麽短。」絮瑛笑盈盈同我说着。
被算计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宋絮瑛,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後来改名为姚紫乔,是皇上给我取的。」
我想到,我从不知这妮子的母亲是谁……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你母亲该不会是白嫔妃?」
她格格笑了起来「是啊!被你害死那位。」
这样事情就能兜起来了!宋襄胤因与白昭瑜有染,而被放逐到这宋姓村,那时苗秋口中,白嫔妃的罪,恐怕也是指这件。不对……这丫头小我三岁,若她真是宋襄胤与白昭瑜的孩子,时间怎麽说也对不上。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麽,嗯……告诉你吧!那时母后被迫做你母亲後,还偷偷来宋家村找过父亲,那时才受孕的!第一次明明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嗯,我是指孩子,却被小太监发现告密去,这才冤枉当了你母亲。然後,她回宫後,我就在宫中被生下来啦!父皇可能觉得亏欠母后,仍将我当他的亲生小孩般看待。」
所以这家伙跟上马车,纯粹是为了找机会报复害她母亲死掉的姚莫君,真讽刺!我和小莫都是双胞胎,却因为我是哥哥,没有所谓恶魔之子的罪,这女孩是如此痴恋我;而小莫,因为是弟弟,就要承受他们口中所说的罪过,也是这女孩想报仇的对象。
我突然很庆幸,骗她自己是小莫,不然依这妹子的个性,一定会杀回皇宫找莫君报仇去,我实在不忍看他又被绑住。
她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其实啊!发现那辆马车之後,我就开始计画罗!首先我带吉太一起走,是为了让他啃光食物,这样我们才能提早找地方休息吗!後来我从後头爬到驾车座位,是为了控制马的方向,让牠朝向宋家村。喔!对了!以前父皇让我回来探亲一次,所以我对路颇熟的!然後改名那些的,暗示爸爸,我就是他那小女儿宋絮瑛,哈哈!他果真明白……」她捞捞叨叨说个不停,最後居然问我「楂皇兄,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想这家伙八成疯了,撇开头没理会她。
没想到她走过来捧起我的脸,眼泪一滴滴,滴到我脸上「什麽吗……明明是个恶魔,凭什麽、凭什麽和楂皇兄有一样的脸蛋!为了要报仇……我下定决心来开皇宫,离开他,就只为了向你报仇!你就假装一下楂皇兄,让我开心一下是会死喔!」
我突然觉得……我好想撞墙死一死,这女人是怎样,把我绑起来就算了!还要我配合她让她开心,说得自己满腹委屈的样子,真搞不懂我过去是觉得她哪里可爱?
「祭司的话确实是是狗屎,因为他们,我的母亲才被害死!而且说实在的,我一丁点都不怕你……但你确实是恶魔的小孩!是那人渣杜苗秋的小孩!我恨死你们两个了!不过她死啦,真令人开心。原本要杀你的,不过听说这样楂皇兄也会死掉,而且……送你回皇宫让爸爸取回官位,这点子蛮吸引人的。」
「别忘了!楂也是苗秋的孩子,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私心作祟,别在那说得头头是道。」
她一脚往我下体踢下去,我痛得蜷曲身体「呜……要杀便杀吧!楂不会因为这样就死掉的。」
如果,我真的被送回宫中,小莫一定会为了保护我儿说出详情,这样先前那些努力就白费了!
「要我杀你吗?求我啊!叫我一声好姐姐,然後舔舔我的脚,你看如何?」
好逮我也曾经是太子,这行为我实在做不出来,大不了咬舌便是。
「快点喔!待会爸爸就要来了,他可不会让我轻易杀了你,他想回皇宫想了好久呢!」说着,她居然将鞋子脱了,真将脚伸了过来。
我试着咬住自己的舌头,但怎麽也不敢用力。夭寿喔!居然在这种时候那麽孬,什麽鬼求生意识啊!我现在求死不得,拜托那求生本能快快滚开。
见我没动静,她用脚一劲在我脸上搓揉。
干!我活了两辈子从没遇到那麽屈辱的事,那湿湿热热的脚汗弄得我满脸都是,虽然不臭,但那触感真是恶心至极。我震怒,一口往她脚底狠狠咬下,她”啊”了一声,咸咸的血味在我齿间溢出,宋絮瑛死命扯着我脑袋瓜,想将脚从我嘴中抽出,但我只管越咬越紧,咬到牙龈都发疼了,这才扯掉她一小块肉。
她看着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脚,痛得眼泪直流,发楞了一下,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愤怒捡起後头地板的镰刀。
「好……我会让你死。但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我要将你的肉一刀刀割下来。」说完,用刀锋抵着我的嘴唇「就从这贱嘴开始好了!」
我不禁纳闷,那麽大的镰刀,她究竟是要怎麽操控,说要削我的嘴唇,我猜她连下巴都会一并削掉,如果颈子再往前一点,搞不好就能断首了!一刀了断多好,想好了,便决定在她落刀时往前探一点。
但镰刀”框锵”一声掉落在地上,我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她腹中插了一把剑,鲜血不断淌出,滴得我整头都是,浓浓的腥味使我晕眩,虽说之前杀了不少人,这还是头一次对方的血往我头上直淋,那温热又浓滑的触感让我不禁打起哆嗦来。
“噗!”一声宋絮瑛倒在地上,原本淌在地上的血液溅起,喷到我眼睛中,我直觉性想去揉眼睛,却又想到身体被束缚住了。
然後,我听见那悠悠又懒洋洋的声音「这女人真的很讨人厌,对吧?」
虽然眼睛无法睁开,但那声音我绝对不会判断错,是亚述的声音,也就是宋泽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