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明亮宽敞的生鲜超场里显得人潮稀疏。
只见两位亮眼动人的女性,各推着购物车和娃娃车,并肩交谈的缓缓前进。
「黄脸婆,小宝的病真是我爸收惊收好的吗?」放了罐奶粉到置物车里,曾晓欣纳闷的询问梁亚菱。
「说真的,我也搞不清楚。」看着娃娃车里睡得香甜的孩子,梁亚菱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
「那晚带小宝给你阿爸收完惊後,我又直接上医院挂诊,所以,我真的弄不清楚是哪一方面治好了小宝?反正,小宝是恢复健康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
「我觉得你是心理作用。」曾晓欣又放了棵花菜到购物车里。
「或许吧!别谈这些了。」梁亚菱肩一耸,微笑的说。
「你在那个协会工作得怎麽样?做得还习惯吗?」
闻言,曾晓欣沮丧的叹了口长气,意兴阑珊的说:「甭提了。」
「怎麽了?」梁亚菱关心的扬眉。
「龙教授居然没向内政部申请抗议活动,尤其又是在机场示威,触犯了国家安全集会游行法,最近一直被约谈,整个抗议活动都停摆,弄得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龙教授也是个知识份子,怎麽会知法犯法呢?」
这回换曾晓欣耸肩,无奈的说:「而我又不小心打伤了翔翰集团的总裁,事情就更严重了。」说罢,脑子里清楚浮现那天站在讲台上睥睨群伦的男人身影。
无论如何,她是弥补了前次去翔翰应徵工作,却莫名被轰出办公室、未能瞧清楚他长相的遗憾,他还真是如传言所说的,又帅、又有魅力!
不知怎麽回事,她胸口间有种异样的感觉晕散开来。
「说下去。」见好友一脸恍惚,梁亚菱不禁催促道。
她猛地回神,连忙说下去:「而且,我阿爸那间庙竟然还是个有历史的古蹟,枉我在庙里进出二十几年,要不是翔翰集团和德通国产联手推动什麽科技开发城,说要拆掉慈佑寺,引起文化人士保护古蹟的抗争,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
而曾晓欣的迷糊何止这一件?见过梁亚菱的老公数次,却对人家姓啥叫啥还搞不清楚,只知道是豪门之後,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德通国产?!」梁亚菱喃喃重复。
曾晓欣口中的德通国产不正是她老公的企业吗?於是梁亚菱保持沈默,不多加表示意见了。
「对了,你老公今天晚上要招待什麽人?」走近食品区,爲了驱散心头的异样感觉,曾晓欣转移话题问。
「是他求学时期的好哥儿们。」梁亚菱也简单的答。
「既是旧友聚会,那我帮你料理好东西就走人。」
「不行,你是重要陪客。」
因爲菲佣落跑,才给梁亚菱找到藉口,要曾晓欣来帮忙,暗地里其实是打着爲好友牵红线的算盘。
既然是老同学、好朋友,除了自己拥有美满的婚姻生活外,当然也希望曾晓欣也有个良好的归宿。
所以……她怎能放曾晓欣开溜?
「拜托,你老公的朋友,我又不认识,我一个外人在场多别扭啊?」曾晓欣哇啦哇啦的迭嚷。
「我也没见过呀!再说见了面就认识了。听敬航说,他这位好朋友不但是个大企业家,而且还英挺出衆、卓尔不群,虽然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可绝对是个好对象。」
「都离过婚了,还会是个好老公吗?」她不以爲然。
「就因爲有过失败经验,所以更懂得经营婚姻……」
话未说完,曾晓欣已举手捂住梁亚菱唠叨不休的嘴巴:「你不必再说下去了。」然後放下手撇嘴道。
「你自己幸福就好,别拖我下水。」她才不想这麽早就踏入婚姻的坟墓里呢!
「晓欣,你说这是什麽话?现在好男人不多了,你再挑三捡四下去,真要让你阿爸养你一辈子吗?」
曾晓欣充耳不闻,反倒哼起歌来,「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
「去,都快三字头的老女人了,还年轻咧!」梁亚菱斜睨摇头晃脑的好友一眼,轻啐道。
「放心,只要有‘欧蕾’,我是不会担心身份证上的年龄的。」曾晓欣又乱套广告词,然後又摸摸自己还算粉嫩细致的脸蛋,得意的扬高头说。
「啧,都几百年前的广告,还拿出来用?!」梁亚菱摇头。
「好吧,那我改用青春露。」语罢,双手推的购物车狠狠的撞上一位背对着她、弯腰拿礼盒的男士……
只听到「砰砰!哐啷」一声,那倒楣男士一头撞垮堆放如圣诞树般高的礼盒,然後整个人往前趴倒在地,一张脸重重的亲吻坚硬地板,所有的礼盒劈哩啪啦的砸了他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有没怎麽样?」曾晓欣仓促的上前准备扶起摔得很难看的英挺男人,岂料,慌乱中又踩到男人的手背……
「啊!」男人不由得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要扶你起来……」
曾晓欣迭声道歉,一边弯腰拉起摔得鼻青脸肿的他。
待男人站直腰杆……
「啊!」她失声惊叫,转头向呆愣一旁的梁亚菱嗫嚅喃道:「他、他……亚菱,他流血了,怎麽办?怎麽办?」
镇定的梁亚菱上前欲扶住受伤的男人。
「送医院,快,送医院。」
「不用了。」狼狈至极的男人掏出手帕按住冒血的额头说,心底却暗暗咒駡着,短短几天连着两次血光之灾,或者他该考虑到母亲的寺庙去上炷香、求个平安!
「啊……」陡地,曾晓欣又失声尖叫,一手颤抖的指着眼前受伤的男人,语无伦次的叫。
「王……你……你……翔翔翰集……团……王王王……」
「王明伟。」男人促狭的接口,想起昨天何专员才交给他的厚厚资料,他便不觉莞尔。
没想到她竟会是‘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的新进员工,还是慈佑寺管理委员会会员曾旺的女儿。王明伟不由仔细的回想。
她,曾晓欣,二十九岁,幼年丧母,与庙公父亲曾旺相依爲命。自A大毕业後换过N个工作,至今一事无成。
至於爲何落得如此下场?究其因乃出在她冲动毛躁、直来直往的个性,做内勤弄丢文件、得罪上司;跑业务又骂跑客户。所有任用过她的老板,给她一致的评语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个耳根子软、极富同情心的滥好人呢!
当然,最吸引王明伟在意的是,她从未交过男朋友,连学生时期谈个纯纯的小恋爱也没有,感情生活像张白纸般乾净。
这样的纪录,不但教王明伟大感意外,也充满了好奇。
莫名的,体内兴起一股征服的慾望,想去探究她的感情世界,甚至成爲她恋爱的啓蒙老师。
说来也真是有缘。若不是途中他临时想顺道买个礼物,也不会特意绕道来到生鲜超市。
虽说他非常期待能再与她相会,但像这种血淋淋的见面方式,还是不要得好,免得他小命不保,提早向阎王报到。
「小姐,我们无冤无仇,你却接连两次破我的相,看来我们这梁子结大了。」王明伟力持冷峻的说道。
那日在慈佑寺前远远的看她,模糊而不真切,若不是那双晶灿的瞳眸及对话,他也认不出来。
今天近距离仔细一睇,发现她竟是如此清丽动人。顿时教王明伟爲之炫目,胸臆间悸动如潮。
离婚迄今,他平静的心首次起了反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发誓!这全是意外。」
她沮丧的举起三只手指立誓道。
「是吗?」王明伟冷哼。
「这位先生,先让我们送你上医院,好吗!」梁亚菱并未听清楚曾晓欣的话。
也多亏她热心过度,一心想当媒婆帮好友牵红线,结果男主角本尊站在面前,她却不相识。
「不用了,我还有事。」王明伟再次冷漠拒绝,调开视线,似笑非笑的直盯着脸色惨白的曾晓欣,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坚定有力的说:「我会找你的。」语毕,昂首阔步而去。
闻言,曾晓欣从头凉到脚底……
完了、完了,她真的惹祸上身了,人家都撂下狠话,扬言不会放过她了,天哪!她该怎麽办才好?
她浑身不住抖颤,有如置身十二月寒冬,接着,她可怜兮兮的转向好友,发出求救:「亚菱……救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