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朗,是个郊游踏青的好天气,黄历上更是个诸事大吉的好日子。可是,对翔翰集团而言,却是个不太妙的日子。
慈佑寺前的广场上,再次挂满抗议布条,挤满了当地乡民代表和居民,同时各大电子媒体记者也纷纷出笼,架起一架架的摄影机,更出动了SNG车准备现场连线。
所有的传媒焦点均对准讲台上的翔翰集团总裁王明伟。
此刻,他正凝神倾听一位环保专家侃侃高论,爲现场民衆解说所谓的零污染高科技建设。
「听你们在放屁,那个什麽地方的核能发电厂,也是强调很安全,绝对没有污染,结果附近海滨里的角却死光光。」人群中一位欧里桑大声叫嚷。
「那个日本大地震,他们的核电厂不就出状况?!连最严谨的日本人盖的核电场都经不起大地震,何况是我们?」
「对嘛,你们都在骗人。」
「煞煞去啦(闽南话)!没人会相信的。」
「你们这些财团,只会欺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顾人死活……」
一时台底下人声鼓噪,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嚣议论不休。
讲台上的几位翔翰集团的高阶主管立即出声制止:「安静,请各位乡亲安静……」叫了半天,仍无法平息遽起的骚动,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只见王明伟刷地起身往麦克风前一站,身上散发一股傲视群伦的慑人气势,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无数只眼睛只要接触到他如鹰隼般的锐利眸光,皆不由自主的避了开来。
静默的环视全场,直到鸦雀无声,王明伟满意的准备开口说话了……
「曾晓欣,你在哪里?」倏地,一个紧张急促的叫声猝响。
「我在这里。」黑鸦鸦的人群中伸出纤白的小手用力挥舞着,清脆嗓音扬起。
「小郑,找到龙教授没?」
真小心?多麽怪异的名字!王明伟失笑的循声看过去,登时轰然大震……原来那双黑眸……那日晶亮害怕的黑眸就是她!
「曾晓欣,龙教授被警政单位以违反集会游行法带去约谈了。」
「怎麽会这样?什麽时候的事?」她着急的穿过人群,走向站在台底下的同事小郑。
「怎麽会这样?」
「老师被员警抓走了。」
顿时现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还有,你打伤翔翰集团总裁的事,也算到教授身上去了。曾晓欣,怎麽办?」
原来眉际上的伤,真是她的杰作!王明伟暗想。
闻言,曾晓欣焦灼如焚,愧疚死了。
这几天,她一直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里,生平头一回参加如此激烈的群衆运动,亲眼见识到群衆力量的可怕,尤其她又无故打伤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老是担心自己是不是闯下大祸,犯下过失杀人罪?
没想到反倒连累了这麽有良知、古道热肠的龙教授。
「怎麽办?怎麽办?都是我害的……怎麽办?」她一边喃语着,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向讲台上……
轰!她浑身一颤,那道灼烈如火的眼光、及那浑身强劲的力量,夹带着一股浓郁的男性魅力迎面扑来,莫名其妙的令她害怕惊慌,还有那眉际上的纱布,更让她惴惴不安,她该怎麽办?她心悸的调开视线……
原来他就是被自己打伤的翔翰集团总裁——王明伟,曾晓欣惶惶地暗想。
「庙公旺,老师不在,那我们接下来要怎麽做?」慈佑寺的前任理事长问道。
「我也不知道。」曾旺搔头的回答。
一向唯龙教授马首是瞻的抗议活动,突然没了发号施令的头头,顿时军心大乱,各个手足无措,不知下一步该怎麽走?
「阿旺,还要不要抗议?」卖冰的阿灿伯也伸长脖子问。
「老苏(师)没来,我看煞(散)会啦!」一位欧巴桑也嚷道。
「他被员警捉去关了……」又有人插嘴大喊。
「庙公旺,我看等老师回来再打算啦!反正他们也不是马上就要拆庙,先回去再说啦!」一位管理监事提议道。
「好吧!大家先回去,等老苏(师)回来,偶(我)再通知大家来开会。」曾旺当机立断的宣布。
「好,走啦走啦,明天来企(去)台北看守所看老苏(师)。」
「唉!他不是关在看守所啦……」
「他只是被约谈而已,还没定罪……」就这样,一群抗议半天而又不懂法律的欧吉桑、欧巴桑,就这麽你一言、我一语的离开庙埕广场。
所有坐在台上的翔翰集团代表,和他们特地请来的环保专家全都傻眼……
怎麽回事?他们不是来抗议的吗?怎麽一窝蜂的离开?
原本王明伟还以爲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竟然就这麽莫名其妙的散会?而且还走得一乾二净,王明伟登时哑口无言,好半晌不能反应,直到……
「‘小心’哪!你还站在那儿发什麽呆?回家了啦!快点啦。」曾旺挥手大喊。
杵在空荡的广场上发呆的曾晓欣,猛地回过神来,然後再溜了眼台上的王明伟後,才拔腿跑向不远处的父亲。
真小心?一个奇怪的名字,一个莫名拨动他内心某根情弦的女孩……
真小心……真小心……他咀嚼再三,然後回过头来沈声吩咐:「我要一份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以及慈佑寺的完整详细资料。」
「是的,总裁。」何专员低声答应。
凝睇远去的背影,王明伟平静的心湖仿佛丢进小石头似的轻轻漾起涟漪,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再扩大……
真小心……真小心……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