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婵
曫时,焞色落阳彷佛爡爡烧着天际的江水。
诗仙李白云:「黄河之水天上来」。这话儿当真贴切。
慕哥哥穿着雪色衣裳,而那衣被夕色染成橘黄若火。风轻轻吹着,他就似飞仙,如此清高。凝眺远方的眸子驻紮几分忧愁。
那双使我深深着迷的眸。
「扇风淅沥簟流离,万里南云滞所思。守到清秋还寂寞,叶丹苔碧闭门时。」
慕哥哥低声吟诗,那嗓子当真悦耳。
是义山的〈到秋〉。慕哥哥和我都爱义山诗。
南望层云万里,我所思念之人还未回来。秋天到了,我仍在此守候,心情更加寂寞了。
慕哥哥过去有个深爱的女子,我是知道的,只是他既不愿提起,我也就没问。
因为我好怕,问了,一切就消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慕哥哥,三年了,这晚霞仍如我俩初识时那样地美。」
听见我说话,慕哥哥转头,温柔地笑了笑。
「是啊,三年了。这些年来我们每天都在这儿观望落日。」
慕哥哥眼中盈满柔情,每每都令我动心。可我是知道的,慕哥哥口中的「这些年」,指的不止我俩相处的这三年。
「怎麽?看腻了?」
「才不。」仰头看他,夕阳显得有些夺目,「以後婵儿还要跟慕哥哥在这儿看落日!」
「好。」
慕哥哥笑笑地揽过我的肩,让我倚着他。
「一辈子?永远?」
「嗯。一辈子、永远。」
火红太阳快碰到江水了,城墙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摊正准备上工。
慕哥哥手撑着砖,像往常一样要下去买。
心中一动,我伸手按住他。
「别。今儿个换我去。」
慕哥哥点点头,叮嘱我小心,看着我走去,然後将目光投回天边。
在等待小贩制作糖葫芦时,我远远地看见慕哥哥抛接着铜钱。
是六抛六接的三天两地法。嗯……还是三钱掷挂法呢?
记得第一次与慕哥哥约在城垣,他卜出了「三女求夫,伺候山隅;不复见关,泣涕涟如」的卦辞。
什麽卦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慕哥哥当时既悲伤又忧心。
我想,是昀儿的关系。我知道她是谁,但不认识她。而慕哥哥第一次见到我时唤得是「昀儿」。
『昀儿!你终於来了!我好久都见不着你!』
那日的夕阳已余半边留在粼粼波江上,我依着慕哥哥的指示来到此地。
慕哥哥一见到我,欣喜地跳下城墙,旋即又困惑停住。
『昀儿,你怎麽穿起玄衣来了?』
他仍唤我昀儿,所以我判断那女子大约和我极为相似的。
『我不是昀儿。』
『昀儿说笑了,你不是昀儿是谁?』
伸手想牵我,可我退了一步。慕哥哥眼中一闪即逝的受伤神情至今都还鲜明。
『我不是昀儿。我姓墨,单名一个婵字。公子便是慕白?』
慕哥哥静静望着我好一会儿,缓缓露出了然表情,向我一揖。
『在下慕白,让姑娘受惊了。』
如果说昀儿和我皆在那卦辞里,那第三女却又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