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恬恬坐在会议室，十分不甘心被游巧如那样说。情绪卡在胸口，觉得好委屈、好想哭。可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哭出来，因为游巧如嘴唇那抹轻笑，像是在说：「你就哭啊！哭出来告状啊！就知道你只会这招！」
最後，她只敢躲在厕所偷哭，然後擦乾眼睛，装作没有事情。
「恬恬，师父叫我拿龙舟竞赛送的冰椰子水回来给你。」
安恬恬刚从厕所哭完出来，就被汪志杰叫住，他满脸笑容，手里拿着一罐冰凉椰子水。
「喔！」安恬恬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回头去拿椰子水，汪志杰却不让她拿。
「你怎麽了？眼睛红红的。」他问。
「没事啦！你今天跟他一起去支援龙舟竞赛的医疗站吗？」
「嗯，虽然师父没要我去帮忙，不过我决定了，要跟他跟到底，刚好我今天又休假。他大概觉得烦，趁机要我拿东西回来，不过我等下还要回去。」
安恬恬想到高慎知在龙舟竞赛医疗站突然发现汪志杰一定大受打击，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他好像拿你没办法，不让你跟又不行。」
「太好了。」汪志杰将椰子水递给她。「你心情好像变好了。」
「嗯，谢谢你。」安恬恬接过，喝了一口，清清凉凉。突然说起：「我问你，你觉得护士就是应该遵从医嘱才能做事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汪志杰搔搔头说：「这样你们也比较不会有问题吧！我是指法律责任之类的。」
「可是、就算……护理也有自己的专业不是吗？我们一样是贡献所学，为什麽要分高下？」
「哦，我懂了。」汪志杰点点头。「如果你指的是这种事，不谈法律责任，那就没有对错可言了。但、但如果多头马车，每个人照自己的意志行动，在医疗说起来是行不通的。」
「真、真的吗？」
「我很笨，说不清楚，或许叫师父来说会比较简单。撇开法律责任而言，整个医疗团队会需要一个人出头，只是按照惯例，这个人往往是医生。偶而也会有例外，比如说银蛋和资深护理师，谁比较让人信任？但是恬恬，要打破惯例，更不要说是行之有年，每个人都已经习惯的惯例，总是会遭遇很多困难。」
「不是打破惯例啦！没有这麽严重，只是、只是偶尔越线，结果也有人受不了。」
「那个人是谁？」
「我不要说，这样好像在告状。」
汪志杰笑了。「恬恬，虽然我很笨，你这样讲，我还猜不出是谁吗？如果是美娟姊，哪会用到跟我告状这字眼，是游巧如对吧？」
「我才不要说，你不要再问了。」安恬恬说：「汪医生，你不要一直说自己很笨，其实你很聪明，而且又很体贴。」
「我哪里聪明？光大学我都重考两次才吊车尾上医学系的。」
「哪也只是比较慢。有的聪明人比较快，有的比较慢，但我觉得你们的才智没有差多少。」
「那就谢谢你罗！」汪志杰面露微笑，说：「好，我不追问这件事。不过相对地，我有一个请求。」
「甚麽请求？」
「以後不用客气，叫我阿杰就好了。」
「阿、阿杰？」
「我走了。」汪志杰挥挥手。「就这麽说定，我还得回去帮忙咧！」
当天的班真的很繁忙，幸好再没有出现萧美娟没空而游巧如自告奋勇这种事。安恬恬不用单独面对巧如，心理重担也少很多。
忙过十几个小时，到了清晨五点，总算比较清闲。安恬恬坐在急诊室外面透气，白天忙到爆炸的急诊室，也显现出少见的寂静。
病人都在睡觉，家属也全部在休息了。
只有少数稀稀落落，前来挂号的患者，大概都是肠胃炎之类的轻症，人数也不多。
安恬恬看着过路行人，体会到这就是百态人生，虽然都是肠胃炎，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呢！
「咦？这不是慎知哥吗？」高慎知青着张脸，居然也出现在急诊室。清晨五点，他想做甚麽？
「慎、慎知哥？」安恬恬叫住他。「你也要来挂号吗？」
「对，没错。」高慎知抱着肚子，脸孔都扭曲了。「自从吃了你买的肉粽，我就拉了十几次肚子，到现在还在绞痛。」一边拉肚子，还要支援龙舟竞赛，超痛苦的。
「真的吗？对、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己嘴馋。」
从小，安恬恬肠胃就属於勇健型的，每次他们一起吃东西，出事的一定是高慎知。常常他都拉到虚脱了，安恬恬却还没事模样。这样经验有过无数次，高慎知却没有记取教训，最大的原因是食物到了安恬恬手上就会变得很好吃。
看起来很诱人、无害、又美味，看得高慎知眼也直嘴也馋。
高慎知摸出健保卡，扑向检伤柜台。「我、我要挂号。」
检伤柜台的丽贞笑了。「高医生，你也得了急性肉粽症候群吗？」
急性肉粽症候群，举凡吃过肉粽肚子涨、肚子痛、拉肚子，一概统称如此。今天急诊室已经被急性肉粽症候群攻击了一整天，现在病人很少，正昏昏欲睡，看到高慎知，不由得振奋起来。
「大、大概是吧！」高慎知冷汗涔涔，抓过安恬恬说：「你、你先帮我写资料，我再去厕所……」话没说完，就朝公共厕所狂奔过去，看来这次肚子闹得不轻。
「恬恬，你要好好照顾高医师啦！这样不行喔！」丽贞以老大姐的语气笑着说。
「啊！丽贞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恬恬脸红了红，飞快地写资料完成挂号手续。
「不然是哪种关系？青梅竹马吗？很纯的那种～～」丽贞挂着邪恶的笑。打从这二人组来到Ａ大急诊，关於他们的绯闻没少过，只有少数人，例如嘉蓉，相信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却因为还不熟的缘故，不好意思直接问恬恬。这次丽贞逮到机会，不逼个水落石出势不罢休。
「我们真的……就只是儿时玩伴，没有甚麽别的。」越说，恬恬的脸越红。
「真的？说谎的胸部会变小。」
安恬恬不住点头。
丽贞看她脸红得像水蜜桃，觉得真是太有趣了。
「既然如此，我就放你一马。高医师回来了，你快陪他去看病吧！」
高慎知从厕所爬出来，虚脱得脸色发白，安恬恬连忙推了张轮椅，送他进急诊看病。
丽贞目送他们进去，看着两人背影，不知不觉嘴角扬起一抹笑。有多少人能有感情这麽好的童年玩伴，又有多少人能和小时候的朋友重逢，对他们而言，那一定是一段很美好难忘的回忆。
或许，美好的不只是回忆，也是现在进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