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早上,交完班,换下工作服。高慎知很自然在门口等安恬恬。
「你要去吃早餐?还是要回宿舍休息?」
现在已经完全进入青梅竹马状态。相处的尴尬度越来越低,恬恬对他也越来越失去戒心。
「都不要。我现在要公平。」
「甚麽公平?」高慎知不懂。
「你骗我叫了你一次,你要还我一次。」安恬恬越想越不对,好像吃了闷亏又说不出来。想了好久才想到,自己这样叫他,他却没有回应……
「你叫我一次什麽?」高慎知故作不知。
「慎……」安恬恬差点又中计,连忙打住,一跺脚,脸红脖子粗。说:「忘记就算了,那我回去了。」摸起包包就往人行道走去。
「喂!」高慎知笑着大叫,相隔十公尺的距离,他音量却远大於这个距离。「恬恬妹,去吃个早餐好不好?」
大约方圆五十公尺行人都在注目他们,这家伙脸不红气不喘,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安恬恬则僵立当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抵达早餐店的。到点完餐、吃完早餐、回到宿舍,她的神智还未恢复。
高慎知怎麽敢?!好多人在看,他怎麽敢那麽大声!!
他是真心的吗?还是……只是儿时玩伴所以没有避忌?
一定是後者吧!镇定、镇定……安恬恬这麽告诉自己,摀着棉被躲在被窝里,却怎样也遏止不了快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
傍晚时分,夕阳撒落一地黄澄。高慎知依约来到安恬恬宿舍,捺了捺门铃,开门的是李嘉蓉,安恬恬的室友、同事兼同学。
「啊!高医师,有事情吗?」
「我来找恬恬。」
「那你先坐一下,我叫恬恬出来。」她去唤了安恬恬,接着到厨房去洗了茶杯,端了壶水,递到高慎知眼前。
高慎知环顾四周,四房两厅的格局,住了四个人。女人的东西多、鞋子多,虽然已经尽力收纳整理过,还是显得凌乱。
护理假日少,上班那麽忙,放假应该就全身虚脱在喘气,要常常整理宿舍是不可能的。而且,公共区域好多,自己私人空间只有卧房而已。
「高医师,先喝口茶等她一下。」
李嘉蓉陪高慎知有一下没一下聊着,她来这里工作已经五年多,对这附近十分熟悉,人又外向,很容易跟人熟稔起来。
「高医师,你等下要跟恬恬去哪里?认识路吗?我可以带路哟!」
高慎知喝了口茶。「没关系,路我认识。」
「那你们要去哪里?」李嘉蓉继续追问,与其说关心,不如说好奇。
「那是秘密。」
「这麽神秘!」李嘉蓉不死心。「害我也好想去,让我跟好不好?」
「不行!」高慎知斩钉截铁,李嘉蓉不得不打消念头。
好不容易安恬恬出来了。牛仔裤运动衫外加一顶帽子,「到底要去哪里?我穿这样可以吗?」如果要去法国餐厅就糗了。
「可以。」高慎知看看手表,「我们走!快来不及了。」
他带着安恬恬,从宿舍旁边的小径,穿过大学校园。安恬恬完全摸不清楚这家伙的计画。
「慎知哥,到底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
他和她爬上大学校园後山。这里入口十分隐密,虽然有铺设步道,看来很少人来,不知高慎知是怎麽发现的。
高慎知左转右绕,攀上一块比他还高的石头,接着伸臂拉安恬恬上去。
「到了!」高慎知宣布,虽然已是傍晚,一点未减的热气差点把恬恬热昏。听说终於抵达,她打从心底开心起来。
「你看!」高慎知指着远方,这里地势稍高,可以眺望城市的夕阳景色。101大楼闪烁着橘色光芒,整座城市像是扑了层金色光粉。
「好漂亮!」恬恬由衷赞叹。
高慎知坐在石头上,说:「我放假时常来这里爬山、看夕阳,顺便练练体力。这里风景很美,看了身心都舒畅起来。」
安恬恬看着城市从橘色逐渐染上点蓝、染上点灰,渐渐变暗的天色像是魔术师,城市里建筑物光影随之而变化。
「你流了好多汗,喝点水。」高慎知扭开保温瓶,递给安恬恬。「没告诉你要来这里,可是我想……这样比较难忘,突如其来的美丽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嗯!」安恬恬喝了口冰水,拿出手帕擦汗。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带你来吗?」
「不、不知道。」
高慎知指着前方。「你有没有看见,面对夕阳这一面的住家,这个时节西晒特别严重。所以他们都放上了平时不会用的东西。」
「嗯。」安恬恬仔细瞧去。「大家都降下遮阳棚,这样比较不会那麽晒。」
「可是今年气温特别高,所以不只是遮阳棚,有很多都用窗帘一样的遮阳布把阳台整个包起来。」
「真的耶!」安恬恬说:「甚麽时候多的新产品,看起来很好用,可以有效降温,而且还可以省电。」
「好用吗?」高慎知微笑,指着其中一栋住家。「那一家六口一氧化碳中毒的就住在那里。他们也用了这样的遮阳布。」
厨具业务,蔡佩如家距离A大不远。高慎知一下子就找到指给安恬恬看。
「那又怎麽样?」
「你记得我上课说过,一氧化碳中毒都是冬天发生的。天气冷,在室内烤火、煮火锅,氧气燃烧不完全才会发生。」
「是啊!咦?那现在是夏天怎麽会……」
「本来我也想不通,直到打开他们家阳台,我看见了遮阳布。」
「啊!!!」安恬恬也想到了。
原来是这样。
「本来对外开放的阳台空间,瓦斯热水器设在那里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於最近西晒很严重,他们家降下遮阳布,却忘了晚上要把遮阳布升起。这种布塑胶材质不透风不透气,产生的一氧化碳无法逸散,才会造成一家六口中毒的事件。」
「这麽说来。这种设计岂不危险?」
「是啊!但你看家家户户都在用。」
「我们要赶快告诉他们,不然会一直有中毒事件。」安恬恬说:「赶快!不要再枯坐在这里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能有效降低热度,开冷气电费也会节节上升。人家说不定不愿意。」
「电费上升,总比出人命好吧!」
「恬恬,你真的要做吗?」高慎知微笑。
「真的!」安恬恬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如果很累、很辛苦呢?要劝别人不容易,而且又没有薪水。」
「话不是这样说吧!很累也没关系,我要做这件事。」
「好,听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高慎知从背包里拿出一叠传单,分了一半给安恬恬。「关於这件事,我印了些宣导传单,我们就分头去发传单吧!」
安恬恬接过宣传单,手上一沉,不禁有被高慎知设计的感觉。
「走吧!再不去发传单来不及了。」高慎知笑得非常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