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恐怕是有甚麽苦衷。」
「也许是吧。」巧宁不擅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落寞。虽然早以事过境迁,但是有些遗憾不但无法弥补,也难以被时间稀释。「话说回来,你总不能期望一个才念完小学的孩子那麽懂事。」
「他没有给你一个说法?」
「嗯?」
「他食言。他总该给你个交代。」
「没有,在那之後我们就很少说话了。他会打电话回家,但是我不愿意跟他讲话。」巧宁喝了一口已失了温的桔茶。「也许我那时听听他的解释,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变得无可挽回。」
巧宁再次悄悄瞄了一眼周寻。他也正巧这时看了看她,然後急忙撇过头去,带着这种年纪的男孩少有的腼腆。
「你可以……」巧宁欲言又止,但话都到嘴边了,拦也拦不住。「你可以靠近一点吗?」
巧宁看着远方,没有正视周寻,但她猜周寻一定脸红了。周寻一点点地向巧宁靠近,但最终还是保留了十五公分的距离。
「你刚才距离那麽远,我这样讲话嗓子会哑掉的。」巧宁补上一句。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虽然周寻几乎只是默默地聆听,但巧宁知道他自始至终都很专注。这个故事很普通;也很悲伤,但那就是她人生中的全部。因此,这样的故事需要一个彼此交心的人倾听。
他们必须保持在交心的距离之内。
「嘿。」
「嗯?」
「你真的很不会说话哪。」
「是啊,」周寻说:「我说过我比较擅长写。」
「你不知道这种时候,男生应该要给女生一点安慰吗?」
「喔。」他认真地想想,然後慎重其事地说:「事情都过去了,别难过。」
「哈哈!」巧宁忘记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着。「难怪你交不到女朋友!」
周寻的表情颇为尴尬。「那我还是别说话了。」
「跟你说笑的,别放心上。」
沉默。
「在那之後,你父亲都不再回家了?」
「他还是会回来,但是时间都不大长。大都是一两天。而且回台湾也不再像刚开始时整天待在家,反而是时常在外应酬,喝个烂醉回家。其实我也不很清楚。随着课业越来越忙,我在家的时间也渐渐变少了。」
「你们真的没再说过话?」
「印象中,国中时几乎没有。」
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着,依然,静静的。
「你还是爱着他的吧?」
对,也不对。巧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现实不是是非题,常常是如此模棱两可。於是,巧宁选择笑而不答。
「我一开始是问你为甚麽会来这里,」周寻说着。「是因为来找你的父亲吗?」
这个无意的问题,轻触了巧宁的心里的某个痛处。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想找回那失去已久的家。我想亲自来看看,究竟是甚麽让我父亲变成如今的模样?」巧宁说:「我内心里某一处小角落,也曾天真地相信:在这里等着我的,会是一个我日夜期盼的家。」
「物换星移让我们习以为常;然而发生在自己周遭的改变......我们却常感到不堪负荷。」周寻若有所思地说:「但愿时间真能治癒一切。」
「很发人省思的一席话......」巧宁佩服地说:「你对此很有感触吗?」
周寻看了看时间,巧宁留意到他戴的是很阳春的电子表。
「时间还早,先听完你的故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