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风风火火的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那钢琴烤漆的椅背上「刚刚好有一部车要离开,让我占了个大便宜,又近又不用停车费,你点餐了没?」妇人看着她,而旁边的女孩,她的年纪应该要称她为女孩,虽然她穿着打扮像个几经风尘的成熟上班族,但脸上仍摆脱不了稚气,徐徐说道「大婶,你很赶时间是不是?先把外套放了,好好坐好,再好好研究要点什麽,好吗?」这一开口,那浑厚的嗓音倒是让脸上的志气锐减了许多,那成熟的打扮倒也不那麽突兀了。
「姐姐,你看菜单了吗?」女孩说。
「我看了」
「那你想点什麽,有没有什麽推荐,这家餐厅应有隐藏菜单吗?像我们之前去台北吃的那家,有老板的私房菜,熟客才知道要点什麽,有吗?」妇人如连珠炮般的讲着。
「妈,你的机关枪可不可以收起来,这是间有质感的餐厅,请发挥你的气质。」
「或着假装你有气质。」女孩马上接着姐姐的话补了一刀。
「好好好,我安静,那你们想点什麽?前菜点个鲜虾佐红酒冻,然後点蔬菜沙拉,啊,然後一定要配和风酱,完美!然後主餐来个香煎小羊肋佐百莓酱,嗯…甜点就要点最有名的法式烤布蕾,没错,我记得这是这里的招牌点心,上面还会有它Logo的焦糖图样,至於饮料嘛….」
两姊妹面对面不约而同的把头埋向菜单,因为她们知道只要回了一句,你绝对可以得到十句以上,1000%这是多麽惊人的报酬率啊!如果这是投资股票就赚翻了。
在她们母女三人在为了点餐而争论时(其实也只有妇人独自一人叨叨不休罢了),这小小的隔间又走进了若干人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前卫打扮的,也有朴素打扮的,甚至有个只穿汗衫的大叔,虽然是午餐但还是要稍微照顾一下外表吧,好歹这也是间高级的西餐厅。不过令人奇怪的不只这点,而是这一群人,每一个人单独看都很正常,但全部凑在一起,你就想不透了,他们彼此是什麽样的关系而促成如此一众能如此一行?家庭聚会?!不对啊,没有小孩子。是公司聚餐?那肯定是公司聚餐!虽然这附近几乎没有公司行号,不过,谁在乎啊?
他们就坐在她的左後方,一大群人好不热闹,然而不只是她,连她旁边的爸爸妈妈都也看了他们一眼,但似乎没有她想的那麽多,管人家彼此是什麽关系,仅仅一瞥而已。把视线从远方的纷扰收回,放在眼前的嘈杂,好不容易跟非常有教养、有耐心的完美服务生点完餐,她松了一口气。正要拿起水杯,那塑胶制的透明红色却随着她的手势方向晃了一下,那妇人与女还没有发现她的异状,继续聊着即将面临的新生活,崭新的大学生活,而她握住那鹅卵状底的杯子,凝视而莞尔,这不倒翁般的一晃,可是荡起了不少在她心中的沉淀。
加大的玻璃大门、富设计感的木质楼梯、像工作室却参酌一丝惬意的空间、提拉米苏特调咖啡的香味、五彩琉璃底座的烛台、在口空化开的橙香,还有那如不倒翁般的独特水杯,这些画面已经沉淀很多时间了,如今这一晃,即使早起,似乎也是值得的,至少让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时光,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