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心追隨妳 — 一心追隨妳 5-2

周六,人们不用为了赶上班而早起奔波的悠闲一日。

殷远却在清晨时分就神采奕奕地醒来,动作轻快地梳洗更衣,如果不是刮胡子需要专心,他甚至想吹起口哨。

严格说来,今天可是他跟静熙的「第一次」约会,雀跃而期待的心情让他不时面露傻气的笑。

而就在他准备出门之际,骤响的手机铃声定住他的步伐。

这通电话来自他暗中雇请的保镳。

殷远收起笑容,接起,「喂,有查出任何线索了吗?」

「我们还没找到线头,殷先生。今天打来,是要跟你报告另一项意外追查到的消息,也许你会感兴趣。」保镳声线持平,毫无情绪波动。

「什麽消息?」

「关於你的女伴,她可真受欢迎。根据我们手边的资料显示,目前至少有两个杀手同时盯上她了。」

殷远错愕地愣了下,「你说……两个?」

「是的,而且很明显是受雇於不同金主的杀手。不过……」

「你继续说。」

「不过,我倒是有个有趣的发现──前些天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孙小姐而暗地里反击,结果伤到其中一个杀手的左手。而他原本是可以避开的。」

「那……他没避开的原因是?」

一向不苟言笑的保镳却发出了兴味颇浓的笑声,「呵阿,因为他在最该专注的紧要关头却忙着分心,用他的子弹打坏另一个杀手瞄准孙小姐的十字弓。不然……那支弓箭最後射中的,不是我就是孙小姐。」

「……」殷远沉吟不语。

「依我的判断,虽然原因不明,但在两边人马彼此制衡下,孙小姐应该没有立即伤及性命的危险。只是,殷先生,我还是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请说。」

「我们从事保全业,说穿了,其实本质上跟杀手那一行并没有太大差别,都是受雇於人罢了;唯一的不同,只在於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而为了达成目标拿取报酬,有时候尽管麻烦,连带铲除目标物以外的人,也是不得已的必要之举。」

「钱不是问题,」殷远口吻十分坚持地说:「自始至终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们保孙静熙平安无事。」

「殷先生,你还听不懂我想提醒你什麽吗?这个案子,之後的情况只有愈来愈复杂的份。你与孙小姐似乎关系匪浅,到最後,也许我们保得了孙小姐,却不一定能够同时兼顾到你的人身安全。」

殷远却神情笃定地笑了下,重述了一次他的决定:「没关系,就照我们最初签下的合约去做……一定要让孙静熙安全无虞地活着。」

「好的。再联络。」

结束通话,殷远闭上眼,深呼吸了下,这才重新换上原本轻松愉悦的表情。

他不要静熙感觉到他一丁点的沉重情绪。

她那伤痕累累的心,已经负驼着太多太多负担了。

从高铁站走出,殷远牵着静熙的手搭上接驳车,往他们今天约会的目的地前进。

「静熙,我们再坐个七站就到了。」

「嗯。」坐在靠窗一侧的静熙点了下头,下意识地将仅只能感知明暗交错的视线投向窗外。

「你就不好奇我要带你到哪里去吗?」殷远语气轻快地笑问,心中却难以自遏地涌现一股名为无能为力的难受。

自从出门那一刻开始,她的反应始终一如既往地淡静,只是任由他牵着她走,也未曾开口询问他。

彷佛这次出游,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究竟他该怎麽做,才能让她真正地快乐起来?

静熙听出他话语中的隐隐失落,於是转头将目光投向应该是他双眼的高度,半是安慰半是告解地对他说:「殷远,我不开口问你,是因为我很清楚,你会带我去的地方一定是你认为很好的所在。我相信你。」

「真的吗?」殷远闻言这才由衷地露出欢颜,情不自禁地紧握住她的手,如果他们现在不是在巴士上,他早已举起她的手背印下充满虔诚的亲吻。

「真的。」她回以微笑,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另一张已然有些模糊的容颜。

然她随即闭了闭眼,硬生生地将之抹去。

她也分不清此时盘桓在心头的罪恶感是针对谁──究竟是对过往那段无法走到终点的青涩怀有遗憾,抑或是对现下这个男人心不在焉而抱愧──只觉喉间微微发苦,五味杂陈的心情,无法言说分毫。

约莫十五分钟的车程,殷远在车上广播即将驶近圣心育幼院站时,按了下车铃。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静熙的神情倏然一怔。

「殷远,你要带我去的地方……不会就是育幼院吧?」两人下车後,静熙边走边用故作镇定的语气问道。

殷远犹然未觉,笑着点了点头,「是呀,这里其实也算是我的第二个家喔。我父母亡故後,我曾短暂在这里待了半年多的时间,後来才被早已移民加拿大多年的堂姑接了过去……」

他絮絮叨叨地向她诉说着过往,希望能让她多了解自己一些。

静熙沉默下来,任由他的话音响绕於耳畔,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数年前,她变得孓然一身的那个午後……

多年过去,铅灰色的黯淡回忆,原来只会在时光加乘下愈来愈沉……

走着走着,她已经在殷远的牵引下走进圣心育幼院的大门,径直走向院长办公室所在的建筑物。

一路行来,院内不用上课的院童们一看见陌生的大哥哥、大姐姐造访,都面露好奇地窃窃私语着。

偶有个性比较活泼外向的孩子鼓起勇气上前,询问他们来者何人,殷远也是亲切地摸他们的头,笑着说他是从这里「毕业」的「老学长」。

而静熙听着殷远与初次见面的孩子们嘻闹笑谈,却无法稍微削减内心的忐忑。

「这里还是跟我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都没什麽变。没想到一晃眼就二十年过去了……」殷远不无怀念地感叹着,「我还记得当时陈院长送我离开的时候,为我高兴得红了眼眶,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也是姓陈……静熙暗暗为这个巧合愣了下。

此时,殷远在院长办公室外停下了脚步,抬手大开的门扉上敲了敲,「院长阿姨,我是殷远,好久不见了。」

埋首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的女人闻声抬头,年届花甲的温蔼脸庞立即展现欢欣的笑容,起身迎向他。

「啊,小远……还真是你!真的好久不见呢!我印象里你还是个不到一百二十公分的小男孩,没想到已经长这麽高、这麽俊了!」

「院长阿姨,你也跟以前一样温柔漂亮啊。」

「呵呵,你瞧我都生了一头白发啦,还知道说笑话逗我开心呢!以前你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二十年过去,变得真多……」陈院长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她注意到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背後的女孩身影,「小远,这位是……你的女朋友?」

「院长阿姨,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静熙。」殷远笑得开怀,温柔地拉过站在自己後方的女孩,亲密地搂着她的肩说:「静熙,你面前这是圣心育幼院的陈宛心院长,在这里待过的院童都称呼她院长阿姨……」

岂料他才说到一半,陈院长便惊诧地出声:「静熙?你真的是静熙?」

果然如此……静熙先是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挤出苦涩的笑弧,说:「是我,陈阿姨,我们也好久不见了。」

「呃……院长阿姨,静熙……你们早就认识了吗?」这下子换殷远诧异了。

「哎……」陈院长长叹了声,遥想当年情景,心情错综复杂点了下头,「静熙的爸妈是我以前的老朋友……都这麽多年过去了啊……」

「陈阿姨,我原先也不知道殷远曾经在你的育幼院里留置过一段日子,直到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才认出你来。」她的嗓音依然柔和平稳,唯有悄悄握起的拳透露出她心里的激动。

陈院长一个大步上前,抱了抱她,感慨万分地说:「静熙,我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自从你妈也跟着老林过去之後,我就没有你的任何消息……要是我能多关心你一些……」

「陈阿姨,请别这麽说,你要照料整间育幼院,应该很忙。」

「忙?多年来我忙着照顾一群无人看护的可怜孩子,却挪不出半点时间来关心好友留下的遗孤……我想我的确是太过忙碌了些。」陈阿姨自嘲地摇头苦笑,「对了,你的眼睛……还好吗?」

「嗯,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这样而已,我也习惯了。」静熙心想,尽管她已在对话时尽量准确地凝视对方的双眼,但目光或许仍无法完全对焦吧。

「唉,怎麽同样一条人生路,你这孩子就是走得比别人还坎坷……角膜方面的病变,可不容易治好呐……着实可惜了这双水灵灵的好眸子……」陈阿姨伸手抚过她的眼睑,惋惜地叹道。

「院长阿姨,你不用替静熙担心,还有我在呢。」殷远适时插话进来,不让这位慈祥长辈继续伤感下去。

然而,就在他们彼此寒暄的同一时刻,静熙却连忙低垂着头,双手藏到背後交握得死紧,清丽的脸庞刷地苍白,双唇在紧抿之下几乎血色尽失。

她正在极力隐忍着早已在心底爆发狂燃的炙烈火焰。

直到今天以前,她与陈阿姨之间一直是完全失联的状态。她的眼睛罹病也是那之後才发生的事情,那麽……

陈阿姨为什麽会知道她得的是角膜失养症?

是谁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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