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璞竊心-凌雲殿情史第一部 (BL) — 番外四 來世!

清晨灰暗的天空像是在宣告着暴风雨即将到来,外头已是冰天雪地,前厅里还有不少的达官显贵在狂欢,从昨日傍晚开始到现在。

席伏水站在锦绣布庄工人房旁的柴房门口,这一刻他的血液逆流,浑身僵直的无法动弹,薄薄的唇微微的开着,只有平时那双清冷的眼睁得圆大,盛满恐惧与悲愤。

他站在门外,几乎呆愣的看着柴房内,也许是脑中某根叫作理智的神经将他唤醒,他颤抖的踏出步伐,眼神直盯着眼前的身影。

两三步的距离似乎走了很久,席伏水缓慢的伸出发抖得无法自制的双手,环抱住那双悬在空中的腿。

抱住这世上仅剩的至亲,他的眼泪不断的掉下眼眶,喉咙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就像哑了一样。

呼吸渐渐困难,他的眼泪无法控制的滴落地面,只能紧紧的抱着那已经冰冷的躯体,也许时间又过了一个春秋,但是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啊……啊……」这几乎是他喉间硬声迸出的微弱声响,有点像是一个被掐住脖子的人临死那样,乾哑而难听,甚至虚弱的让人听不出他要倾尽所有力气的嘶吼哭喊。

「娘……」努力的挤出这句话,眼前的视线很模糊,席伏水抬起头却只能隐约看到母亲不甘心的脸,双眼突出,舌头几乎要掉出口,脸色狰狞而可怕。

那是满溢着多少的痛恨与不甘心?让一个温柔婉约的母亲宁愿抛下唯一的孩子而选择死亡。

逐渐的,吸入鼻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尽管席伏水鼻口并用的想要呼吸,他却依旧觉得越来越窒息,胸口疼痛的像要裂开,脑袋胀痛得像要炸开,他无法言语,慢慢的失去生命一样的滑落在地上躺下,只是睁着眼看着娘亲用着一条红布吊在这破烂肮脏的柴房横梁上,衣服凌乱而破碎,脸上能看到浮肿的红肿青紫。

「呃……」大概是生命尽头的最後一声,依旧低哑的难听,那声音只是最後的垂死挣扎一样,瞪着眼看着母亲在自己头顶上的双脚,席伏水的头终於胀痛的让他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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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席伏水睁开眼时,他只看见杨夏坐在他的床边。

冷静的几乎冰冷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杨夏,他甚至没有打量这间华贵舒适的房间,仅仅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不透。

「伏水,你昏迷三天,我们已经将你娘亲埋了,就在我们楼後方的祀园里。」杨夏打破沉默,眼神不似那日所见的随意自在,却有一种如深水般的沉静。

「是林清将你们带回来这里的。」既使杨夏的话都没有得到席伏水的任何反应,眼前的男孩似乎成了一尊雕像,安静而冰冷……

想起林清,杨夏不禁摇头忧虑......

大前天一早,林清带着一个已经断气的女人以及一个昏迷的男孩,眼神狂乱的如同鬼魅一样吓人,他原本身上穿着的衣裳盖在女人身上。

直到其他人接下席伏水,林清依旧没有放开已经死亡的席安语,他紧紧的抱着,如同珍宝一样的搂在身上,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睁着眼瞪着眼前。

只能听到林清轻柔的嗓音对着席安语说:「安语,我带你回来凝璞楼好不好?我们成亲好不好?你就答应我吧,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为前夫守贞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答应我,但是我想先带你回凝璞楼。

这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好,你在这里也会很开心的,我知道你喜欢刺绣,没关系,我可以买很多很多的布给你,你想刺什麽图案都行,你前几天做给我的衣服我很喜欢,我一直舍不得穿,我工作的时候很粗鲁,常常把衣服弄破弄脏。

但是你现在已经在凝璞楼了,虽然我们还没成亲,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看我穿着又破又脏的衣裳,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多做几件衣服的,对了,我替伏水那小子找了个夫子,那夫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啊!现在宫里很多高官都是他教导出来的,伏水这麽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当考上状元。

安语,前几天你拿衣裳给我的时候我说有份差事要做,得过几天才会回京,你和我说要注意安全,等我回京以後再泡茶给我喝的,我现在回来了,我连夜赶回京找你呢,你怎麽反倒不理我了呢?安语?还是你不开心了?」

林清就坐在房内的地板上,一句一句的说着,温柔的抚着女人苍白僵硬的脸,众人看着这样几乎疯狂的林清都为之震惊却没人上前说话,席伏水就在隔壁那间房,杨夏站在房门外深深的看了眼林清近似癫狂的行为,却只能沉默的移步到隔壁房。

逝者已逝,带走一生的喜乐悲苦,活着的人却是最痛苦的!

「安语……我已经很努力的提前赶完所有工作回来了,你和我说说话,别不理我了,这样不像你,你总是坐在房里的椅子上刺绣等我去泡茶聊天的,今天怎麽这麽安静啊?太冷了不想说话?还是肚子饿了、累了?这样好了,我先去叫人准备膳食,然後再带你去沐浴,等你洗好身子暖点後,我们一同吃个饭,我和你说凝璞楼里的师傅做饭很好吃的,你等等我啊!」林清儒雅的脸庞带着柔和的笑容,抱起席安语的身子放在床上,转身就往房外走。

房外的几人看着林清的模样的确很恐惧,那明显的已经失心疯了,外头那几人看着林清走出房,连忙向两旁站,没人敢挡着他的路,而他也若无旁人,彷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与躺在床上的女人。

众人看着林清自己往凌璞楼负责煮膳的楼房走去,这一年内林清鲜少回凌璞楼,几乎都在京城的阜盛酒楼,他负责看管那里的情况,不回来凝璞楼不奇怪,只是一年的时间里,也足以让凌云殿的大部分人知道万年书生爱上一个寡妇。

人心属谁那只有自己能管,与他人无关,也没人会去评论一个英俊才子爱上寡妇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只要心找到归属就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记得前些日子楼里几个人还闹腾着林清让他将那对母子带回楼里,林清还满是幸福的笑说好。

有谁能知,不过几日时间,带回来的母子死了一个,另一个则是打击太大的昏迷不醒,眼前那个昔日满意风采的男人也疯狂了!

大夥就看着林清离房又回房,抱起席安语的屍体走向房後头沐浴的地方,一直站在人群中看着的秦艳终於忍不住,她冲向前拦住林清的步伐。

几人看着秦艳的举动而不吭声,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林清,女子沐浴你怎麽能看呢?你和她尚未成亲,这不合理俗,安姑娘我来帮她打理。」第一次与林清等人进小庙里遇见席伏水母子时,看着林清的脸色与神情,秦艳就知道万年书生的心终於动了。

一年的时间里她就待在阜盛酒楼附近做事,对於林清与席安语的举动看在眼里放在心里,那时她既感慨又欣慰的笑说:林清啊林清,你可终於找到一个归属了!大夥都以为你打算要当和尚呢!

转眼时间,人事已非!

林清冷冷的看着秦艳,原本看待席安语满怀柔情的双眼此时带着腥红噬血的杀意,似乎在眨眼间就打算出手杀了所有挡住他的人。

「林清,安姑娘还在替他的前夫守贞,你可不能破坏人家的规矩啊!」秦艳心里也一颤一颤的,她知道眼前的林清已不是以前规矩温雅的林清,就怕说错一个字,自己就成了亡魂。

「安语不舒服,我怕她站不住脚摔进池里。」那热水池可大的很,平时能同时四个人大男人待在里面,池水高度就在他的胸膛了,万一安语没站好跌进去怎麽办?

「要不,你在旁边帮忙,可是不能乱看啊!」秦艳微微的笑着,半哄半骗的说,对待现在的林清不能像与正常人说话。

林清点点头,抱着席安语走进房後沐浴的大池,平时这里就他一个人用,现在多了个安语,真好!

「林清,你把安姑娘给我,然後把头转过去,我替她脱衣服。」

林清冷酷的眼神瞄过秦艳一眼,然後低头对着怀里的席安语说:「安语,秦艳说要帮你脱衣服沐浴,要是弄痛你就和我说啊!」

听闻,秦艳微微皱眉,林清真的有些神智不清了,死人怎麽再与他开口?

接过席安语,秦艳小心翼翼的脱下那件已经破损的衣裳,看着身体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时不时的发现几道破绽的伤口,连秦艳都几乎要气愤的咬断自己的牙齿。

安姑娘……不只被夺走贞洁,甚至让人凌辱,也许死亡对她而言真的是解脱!

仔细的清洗沐浴,秦艳偶尔叫唤林清递上沐浴的用具,却不准他偷看席安语的身子,因为秦艳知道,如果林清看见席安语身上的伤,他会彻底的丧心病狂!

沐浴更衣之後,秦艳才让林清将席安语抱回房里,然後看着林清替席安语布置饭菜,问着她说:「吃点鱼,补补你的身子,你太瘦了,还是要喝点热汤?」

当然,席安语不会有动作,她半靠着床,不甘心的眼神瞪大着望向前方,林清的问话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安语,多少吃点……」将饭菜放在席安语的面前,林清则是自己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的饭,语气绝望而悲伤,暗哑而低沉,眼眶终於落下泪水,悔恨与痛苦……

众人口里的万年书生从来没有流过泪,就算儿时练功练得再苦也没看过他的眼睛湿润过;有些人不忍再看,转身离开这间房,待了这麽一段时间,林清未理会过旁人,他们就如同空气一样不存在。

门外只剩下秦艳几人看着房内的林清,他那模样,总得要有个正常人在旁边看顾才行。

林清没吃上几口,语气柔和的问着席安语吃饱了没?然後又笑了笑,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顺了顺头上的发,抱起她的身子,缓步的朝外走。

秦艳等人看着他走向凝璞楼後方的山上,一路上还和席安语解说这附近的地形风水景色,就像两人出游一样。

然後站在一方空地前,看了看天上的云彩,黑沉的令人窒息,又看了看空地旁的墓碑後,他扬手一挥,土石崩塌一大块,足以容纳一人。

搂着席安语席地而坐,目光飘忽至遥远的山岚看着,语气满意爱意的说话。

「安语,你知道旁边的墓碑是谁的吗?是我的,凌云殿里有个规矩,我们十岁後就会替自己先立一个墓碑,然後会在墓碑旁再留一个空位,将来如果走了,相爱的人也能合葬在一起,我没法将你带回南方葬在你的前夫旁,我知道我自私,生前你的爱与时间都给了席家,死後能不能让我占有你?我不会替你冠上林家的姓氏,可是你的墓碑上我会刻上:林氏爱人安语之墓,好吗?」

只是说着,那人不会再回应他,但也够了!林清是癫狂了,但并没有真的忘却神智,他知道入土为安,也知道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的屍体曝露在外太久,所以今天将人带回凌云殿,今天就要将她下葬。

看着席安语脸蛋上红紫带着肿胀,林清伸手替她阖上双眼,轻轻的吻着她的发,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唇,温柔而带着眷恋不舍,然後抚着她红肿的脸颊,像是要抚平这伤一样。

一直等待余晖落尽,林清很轻柔小心的将席安语放进地上的墓穴,一双手慢慢的将旁边的土洒上女人的身体。

林清很冷静,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缓慢而宁静的洒落黄土。

在最後那一丕黄土洒下後他清柔的道:「安语,等我,黄泉路上别走得太急,别害怕,我会找到你,来世,你必然是我的妻,我的至爱!」

秦艳等人在身後不远处看着,直到月光洒落林清寂寥的身影,在他转身踏步那一刻,一口积郁於胸口的血喷溅而出,然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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