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当她下定决心告诉他时,他耸耸肩答道,「我知道她有男友。」
两人又站在天台上聊着,他点菸她撑伞,两人伫立在沉重嘈杂的夜雨中,灰云里传来隐隐雷声。
「那你跟她是……」
「朋友,呵。」
这她就不明白了,朋友之间怎能发生关系?
「我们什麽也没做。」
经由他解释才得知,在她离去後,克莱儿就推开了他,冷漠地像是什麽也没发生,一个晚上过去他们都没再更进一步。她感到不可思议,他倒是习以为常,「因为我只是备胎,我没资格。」
「她怎能这样对你?」
「女人嘛,习惯了。」
他说得世故,却掩不住眼底的不甘与落寞,她忽然明白了,克莱儿只是在伤害他。
有些事永远无法被习惯,有多少事名为习惯,实为无可改变的无奈?
她对克莱儿升起一股愤怒,羽落这样好的男人竟遭到她这样随意对待?
要是克莱儿愿意爱他,他肯定会留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为她停驻、就能得到他的爱,她却不屑一顾还这样伤害他。见他这样黯然神伤,她感受到的痛楚比她自身所承受的更多,她深深为他心疼。
眼见他离去的时限日渐逼近,她的心情益发沉重,她的神经愈加紧绷,焦急、思念、感伤、不舍种种复杂情绪扭曲交杂,教她日夜煎熬,像是眼睁睁看一枚未爆弹倒数计时,她却不知该剪哪条线。
前几天她重看日剧《一公升的眼泪》时,将自己投射到男主角麻生遥斗身上,而羽落就像是得脊髓小脑变性症的女主角池内亚也,麻生遥斗眼看池内亚也将要离开这世界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守候在她身边。
与这个故事不同的是,羽落离去後他的躯体与生命会留下,但只有她知道他已不在,他的身体里住的将是一个陌生女人,他会有什麽样的人生,他会因此被改变性向吗?他是那样地美,若穿女装一定也很魅人,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样的他,披着他的外皮却完全是另一种人格,是多麽毛骨悚然。
这种无人能想像的矛盾与痛苦,她没办法对任何人诉说。
「你看《一公升的眼泪》会想到我?」羽落又被她逗笑了,「还真有点像呢。话说绝症女主角这种剧情与角色设定,欧美跟日韩的桥段就不同。欧美作品中,男女主角会发生关系,然後说这样一生就已经满足了;日韩作品则比较纯情,男女主角会到阳光普照的向日葵花田度过美好的一天,什麽事也没发生,然後说这样一生就已经满足了。」
虽然是这样感伤的话题,但听他把既定的老梗拿出来讲还是很好笑。
「不过你把我当成绝症女主角……嗯,这种性别倒错的构想还蛮有趣的。」
他告诉了她一些关於天使的事,比如他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很美很纯洁的天使来告诉我的,多年前的某天生日她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从此我就看得到天使了。」那少女天使褐色的长卷发披洒而下,全身浸淫在温暖的柔芒中,茶色的美丽大眼让他一眼难忘。
她有去查询天使的相关资料,所以想到了一个很浅显的问题,「你去了天堂之後,还会叫作羽落吗?」
「当然不会,会被将我转世前的天使名赐给我。」
「那个天使名是什麽?会像是维其尔之类的吗?」她查到的资料中有不少天使名,但音节很难发,她不大会念。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去了才知道。」
他又跟她说了许多,轻描淡写就像他只是移民到国外,但她再也听不下去,这些事听得越多,就越让她觉得他随时都会离去,越让她难过。
突然她截断了他的话头,「这周末你有空吗?」
「有啊,怎麽了?」
「我们一起去向日葵花田好吗?」
寒风呼啸吹过枝桠间,发出呜咽的萧萧声,身旁的羽落衣角被风吹起,彷佛随时都会御风而去,但他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