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看似与以往无异,姜宵仍是天色方曦便练起掌来,要是殷成陌也起得早,他也会坐在一旁看。姜宵也已经习惯师父近似紧迫盯人的目光,虽然行掌间动作不太流畅,但至少他脸上还能保持泰然自若。
「宵儿,要是这时候收掌的话──」
一个出神,殷成陌已晃到面前与他对招,姜宵先是愣了一下,连忙同殷成陌对打起来。姜宵虽然练得紮实,但实战经验少,你来我往间时常会给殷成陌不按牌理出牌的掌势搞得一愣,很快就占下风。
殷成陌仍是那副优雅的样子,目光一瞬不瞬,含笑而视。反观姜宵一边得吃力的阻挡对方灵蛇一般的攻势,一边还要小心反击时别让师父牵着鼻子走,但姜宵敏锐,很快就跟上殷成陌的节奏,只是心里老是为男人突如其来的一掌吃惊,心理压力慢慢大了起来,体力渐渐耗弱。
「你这是第一次和为师对招,对吧?」
殷成陌问得轻描淡写,姜宵顾着应付他刁钻的掌路,无暇回应。他见男人嘴角跃上一抹淡淡的笑,不经意令他想起某一个晚上,月下眯起眼神色难耐的殷成陌,同样也是以宽容而近乎溺人的温柔注视他。
那只是个梦,他说服自己。
就在他分心的刹那,殷成陌反手扣住姜宵腕处,姜宵动弹不得,想要挣脱,男人只是乾脆连另外一手也一并制住,使力将他拉近自己。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近在咫尺,喘息交织成一块儿,他眼里仅能容下殷成陌有着长长眼睫的黑眸,眼尾细长,隐约有狡黠之色。殷成陌身上传来的气味随着身体的热度蒸腾而上,缓缓笼罩住姜宵,这太折磨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闪躲殷成陌明亮的眸子。
「师父,徒儿认输了。」
殷成陌没有放开手。
姜宵有些着急,「师父──」
「瞧你急得嗓子都哑了,真有那麽不甘?」殷成陌漫不在乎的取笑,仍是握得老紧,握得姜宵不自在乾脆把嘴给闭紧,什麽话都不敢再说,免得破绽越说越多。殷成陌的手指修长,指腹有练武多年得来的老茧,然而指节处却秀丽得不像话,连指甲颜色也是淡淡的红润。
与殷成陌的肢体接触令姜宵极度无措,他害怕自己费心藏匿的心思,会在这个男人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姜宵不敢僭越这层师徒关系。
见徒弟发狠似的一语不发,殷成陌微微一笑,松开手,姜宵如获大赦向後退了一步,没有忘记礼数,鞠了个躬。
「谢师父赐教。」
殷成陌嘴张了张,欲言又止,之後只是一句,「嗯。昨晚……昨晚那蚊子扰得为师夜不成眠,偏偏怎麽打也打不着──」
「知道了,晚点徒儿替师父钉蚊帐去。那徒弟就先告辞。」姜宵应道,没等殷成陌允许,走得匆匆。
殷成陌逗留了会儿,见姜宵头也没回,遂踢起石头哼起调子,貌似好心情。遇见莫悬提水打一旁路过,殷成陌拦住他问:「莫悬,以後我多和你们练招,可好?」
莫悬彷佛听见什麽惊世骇俗的事,尽管面无表情,手还是一个不稳,洒出点水来,溅湿殷成陌鞋尖。
「……这麽惊讶。」
「师父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殷成陌不避讳,「嗯,很大的刺激。」
莫悬也精明,「别和我说是跟那次上窑子的事有关。」
殷成陌似乎是想起什麽,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你不知道,那老鸨险些要我光顾一个小倌……为师长得真有这麽祸水吗?」
「嗯,不只祸水,简直妖孽。」莫悬速答。
殷成陌倒抽了口气,「为师以为自己顶多俊了点能勾搭勾搭女人,没想到连男人也──慢着,」他歪着头思忖,「要是真如此,岂不是男人也会对我动心?」
莫悬索性放下水桶,静静等他师父下文。
「师父再问你,你和郑堇刚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把为师按在身下──」
「有,不过我和阿堇没多久就放弃了。」莫悬回答,看了殷成陌一眼,「日久见人心。」
殷成陌理直气壮不起来,他的个性自己也大概清楚。随性而为,不拘小节,又好吃懒作,他不禁苦笑了下,怪日子过得顺遂起来竟将过去学过的一切悉数奉还。他想起那封信,牙一痒,又想吃起鸽子了。
「为师是清楚你和阿堇之间那麽点事,不过,要是这事情落到为师自个儿身上,那又另当别论。」殷成陌背着手昂然而立,眼神带笑,「但我还是要问,你小师弟可也怀过和你同般心思?」
莫悬不明白殷成陌的动机,话说得谨慎,「小师弟自然也着了你的道。不过都已经来这里那麽久,想必也和我们一样。」他顿了顿,「看腻了。」
殷成陌眉头迅速挑高一下,之後一脸若无其事。莫悬当然留意到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也不动声色。
「师父。」
「什麽事?」
「说实话你和姜宵生活这麽久了,你也早该对他了若指掌,他腻或不腻,其实差别挺大的。」莫悬提起水桶,准备去重新挑一桶,「反正师父你擅长的也是见招拆招。」
殷成陌眯起眼看气定神闲的莫悬一会儿,轻笑了声,「什麽都难逃你的法眼。」
莫悬不打算再说下去,虽然他能够猜到个大概,但不够深谙,说多了要是殷成陌的念头其实并不如他所想那样,只是害了姜宵。
睡完午觉起床的郑堇晃到他身边问,「师弟,里头是谁在洗澡啊?我睡得浑身黏呼呼想冲一下,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出来,也没人应。」
莫悬将水桶和辘轳上的绳索系牢,转动滑车,一边注视着井中,即是是在大白天里头依旧不见天光,只有水面一处隐约反射莫悬向下望的面孔。
「你想冲澡的话,我这桶水先汲给你。」
「喔!好哇,等等你要做什麽师兄也一道帮你。」
只见郑堇迫不及待脱下衣服,小麦色的身体练得结实,宽肩窄腰,上头细细覆着薄汗。见他这麽毫无防备,莫悬不禁也淡淡的悲从中来,趁郑堇举水要兜头而下之际,狠狠的往他肩窝处咬了一口泄恨,却来不及闪躲从吃痛的郑堇手中滑落的木桶,叩着脑袋不说,还浇得全身湿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