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两人提着满手肉回去,加上采买的日常用品,师徒俩回程可说是狼狈不堪。殷成陌也不是真要吃肉,就只是想挫挫贩子锐气,他走一步叹一口气,低声悔道。
「宵儿啊,莫怪师父沉不住气,这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
姜宵想到肉贩悔不当初的沉痛表情,觉得有趣,便笑出声来,殷成陌走在前头回眸一看,眼尾上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笑意,姜宵眼神这麽一对上,突然就被看得赧然,低头假装数起石阶。
这些年来不乏这些走神的时刻,虽然短暂,却频繁得让姜宵耿耿於怀,以为自己的身子没什麽改善,每天一早一分不差的起床练掌,希望的就是把心脏给练强一些。
殷成陌是好看的,无庸置疑。姜宵敢打包票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没一个比得上他。但无论再怎麽好看,都和他一样,是带把的,更别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尽管作了心理建设,他还是常常不小盯着殷成陌闪神,无奈之下,只好把问题归咎到自己仍旧不成材。
他也跟莫悬讨论这问题,他二师兄倒不意外。
「师父估计就只有那张脸可取。」
托殷成陌的福,他们才刚吃完满桌的肉,郑堇和殷成陌乐坏了,没几下就风卷残云,之後一起下棋去,留下姜宵和莫悬收拾。姜宵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下子肚子塞进这麽多不适应,现在光是瞅见盘子里的肉渣也嫌恶心。
「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迷惑,但相处一久就知道师父就靠那张脸骗饭吃,否则凭他那个性怎能活到现在,你就放心吧。」
姜宵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师兄,要三年了。」
莫悬避重就轻,「没事没事,就把他当成风景,图个赏心悦目。」
外头兴许郑堇棋下得惨不忍睹,殷成陌进来催莫悬快些收拾,好调教调教他师兄的棋技去。姜宵笑着看殷成陌咕哝嫌赢得没快感,一边看莫悬眯眼笑得可乐着,晃悠到郑堇那儿去。
姜宵把碗盘收拾好以後准备出门接水去洗,殷成陌替他接过木盆,他只想让师父做这事可不妥,微微使力不让他接过去。
殷成陌见他这样也是一愣,想了想,爽快的放开手。
姜宵猝不及防,收回的力道过猛淋得自己一身馊水,加上满肚子肉本来就箭在弦上,再闻到衣服上油腻腻的汤汁,胃里一阵翻腾,便「呕呜」一声吐得殷成陌满身都是。
这番变故让师徒俩沉默下来。
姜宵嘴角仍牵着银丝,难过得泪眼迷蒙,眼看师父满身狼藉,着急得连忙放下手里木盆,举起袖子就要往殷成陌身上抹,没想到一个没注意一脚踩进盆中,就这麽一头扑进殷成陌臭气熏天的怀里。
姜宵心里更是难堪了。
只见殷成陌一脸镇定,扶住姜宵双臂,腿一扫手一使力确定他站稳後,迅雷不及掩耳脱下自己衣服和姜宵衣服拿在手中,撇头朝外面大喊:「阿堇,过来!」
郑堇气喘吁吁跑进来,嘴里不忘嘀咕,「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莫悬只懂欺负我其他一律不行,怎麽还要他来──」他看见像才刚滚过猪圈的两人,愣了下,「怎麽才一眨眼的功夫,你们两个就成这副模样啦?」
殷成陌二话不说把衣服抛到郑堇那儿,自己提起木盆,不忘对手足无措的姜宵吩咐,「先去床上躺着,等水烧好了师父叫你起来洗澡,洗完你就直接睡了,什麽活也不准再干。」
说完也不给姜宵反驳的余地,长腿一迈出了门,郑堇也跟着出去。没过多久那只长腿又迈回来,「连想明天该做什麽也不许。」
姜宵啼笑皆非,只好走回房间休息。刚吐完的身子仍有些虚弱,他这一闭上眼,立刻坠入似睡似醒的状态中,隐约能够听见外头的动静,却是累得一只手指也动不了。
脑袋还是能转,但转的也就是那多年来的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的唯一疑窦。
姜宵後来是睡了,模糊间听见外面水声哗啦,猪鬃刷沙沙作响,还有师父和师兄低低谈天的声音,透进纸糊的窗,朦胧回荡在静谧的房间里。他於是全身舒坦下来,听着殷成陌的说话声,安心的陷入沉眠。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坐在他床边,手边陷落了一块。姜宵睡得正好,有些不太想起来,索性继续闭着眼睛。半梦半醒,感到那人的手捧在他颊边,一指顺着他的眉拂过,半晌听见一声含笑的呢喃。
「连睡着眉也皱着,到底又梦见些什麽了……」
姜宵一听是殷成陌,勉强睁眼,依稀见坐在床畔的男人垂首凝视,眸光温润如水,月光错落照在他身上,男人的面容看着竟有些不真实。
姜宵叹口气,心想自己真睡糊涂了,摸索着坐起来,迷茫间摸到殷成陌搁在床边的手,略微冰凉。
「师父……小心别冻着……」他刚起床,带点鼻音含糊的叮咛。
「知道啦,为师又不像姑娘家那般娇贵,还怕一点凉水?」
殷成陌笑道,一边扶他起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宵想自己真把师父当姑娘家伺候不成,不免感到心慌意乱,慢慢抗拒起殷成陌的搀扶。
「师父,徒儿自己走就好。」
殷成陌没有理会,替他拿好换洗衣物就领他到後头洗澡去,一边还温声说「不能吃就别硬撑,吐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姜宵突然就觉得二师兄先前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顿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