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有回她电话,我不可能再自找死路回她电话。
就算我想回她电话,看到四十一通未接来电,请问一下你会想回吗?
「干!这家伙是疯了吗?连call四十一通是怎样?什麽毛病啊?」我猜你应该会这样想。因为我就是这样想的。
相信大多数的情侣讲完分手并且经过双方确定之後,就表示已经分手了,对吧?但我跟她偏偏属於少数的那边。谈分手那天晚上,她是同意的,而且不是喝醉的状态下,是还没喝。
那天的状况是这样。
我说:「我不知道你怎麽了,或许你也不喜欢那个黑暗面的自己,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而且我觉得这段感情才半年而已我就已经身心俱疲,我想是时候分开了,你觉得呢?」
她想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是沉默的。
好不容易她开口了,『嗯,你这麽说就这麽做吧。』
我惊讶她当下的冷静,并且在心里给她拍拍手。
然後她说:『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我恢复单身了,该庆祝一下吧,你可以去买些啤酒吗?我们一起喝。』
我点头说好,起身到了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六瓶然後回到公园里,她接过啤酒,打开之後一饮而尽,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她开始数落我的不是,说我没给她安全感,说我不尊重她的信仰,说跟我在一起让她的脾气变得更糟。
我没有回话,我猜她在发泄。其实无所谓,如果骂一骂可以让她感觉舒服一点,我可以接受。
虽然谈判的後半段她还是有点失控,不过总算是分手了,对吧。
不,不对。
她反悔了。
我可以了解这种反悔是为什麽。
在谈分手的当下没想清楚,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不想示弱或是心有不甘之类的就答应分手,但没想清楚两个人之所以会到了谈分手的地步,那不是最该放下自己的时候吗?
是的,那是最该放下自己的时候。在爱情里,大多数的人都太自我了。
放下自我,去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才有办法理出一个正确而且清楚的头绪,让双方在分手与否这件事情上做出对的判断。
否则,你将可能继续一段错的恋情,或是失去一个对的人。
简单地说,两个人谈分手,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到了无法处理、无法忍受或跨越的地步了,对吧。
既然知道事情严重了,要完美的处理好,应该是完全放下自己对分手的害怕与偏见,仔细地听一听对方对於事情的看法,然後综合自己的想法,在当中看看有没有可以妥协、各退一步、或是找到共同都能接受的处理方式。
如果有可能解决的话,当然双方可以试着继续走下去。
不可能的话也没关系,分手会是对彼此都好的一个选择。至少清楚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盲点,多学到了一个宝贵的经验,期许自己在下一个恋人身上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我会说这些话真的都是仔细想过的。我今年就将满三十六岁,交过六个女朋友,以及一个不算女朋友的女朋友,面对分手的话题,我总是知道该如果理性地看待与解决。这不是在说我多有经验,也不是在说我有多知道自己要什麽,而是我知道自己「不要」的是什麽。
恋爱是感性造成的,而分手是理性决定的。
两个人走到分手这条路时不该再让感性来主导,因为情绪常常会坏了事,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那些一天到晚把分手挂嘴边,一天要分好几次的脑残情侣不在这个讨论范围内。)
而她,让感性来决定跟我在一起,也让感性来决定跟我分开。
然後事情就开始复杂了。
她在公司里对我刻意的冷漠,这我可以接受,也能理解。
但下班後,她会在门口等我,我问她怎麽了,她不说话。接着我回家,她上计程车跟着我,我停好车,她会站在我家门口等我,我问她怎麽了,她还是不说话。我上楼,她打电话,我接了,她还是不说话。接着我下楼,拉着她上我的车载她回家,并且在车上问她有什麽想沟通的,她依然不说话。到了她家,我按门铃,余涵香会下来接她,然後上演三个人站在公寓楼下,我没说话,她继续安静,余涵香不知道要说什麽的戏码。就呆站着,三个人,没有面面相觑,而是各自看着远方,惨白的路灯替我们道尽了一切,偶尔几声狗吠或是摩托车呼啸而过,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这情况持续了两个礼拜。
我好累。
後来我答应她,我们还会是朋友。在公司我会主动跟她说话,看见她没吃午饭我还是会买便当给她。她从对我不理不睬,慢慢进步到时好时坏,我觉得这是一大突破,我不过就是一个无缘跟她继续走下去的恋人,没必要把彼此的关系弄得这麽僵。
一个月後,她突然提出辞呈,理由是自认为不适任这个工作。我并没有多想什麽,但全公司的同事都认为她提辞呈的主因是我。
好吧。这黑锅我背,因为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背了。
父亲因此又把我骂了一顿,并且再三警告我不准再跟公司里的员工有感情上的交集,也就是说,不准跟公司里的人谈恋爱。
不用他说我也会照办,这种经验一次就好。我再也不敢。
经过面试新人,然後用了两、三个礼拜的时间办理工作交接,她最後上班那天,我在公司传了一个MSN给她。
「祝你好运,有空可以再一起吃饭。」
後来她找到了新工作,在一间大型量贩店当内勤人员。
为了祝她工作顺利,我找了恒豪跟他当时的女朋友,还有余涵香,一共五个人,在KTV里开了一个上班族趴踢,规定男生要西装加领带,还要穿着擦得晶亮的皮鞋,女生要穿套装,全OL的装扮,要穿高跟鞋但不能高於十公分。
也就是那天开始,我跟余涵香变得比较有话讲。
但我们彼此都有默契,在她面前不能有什麽聊得太开心的举动,否则可能会引起她的情绪,然後一发不可收拾。
我承认後来是我犯规,因为我跟余涵香开始常讲电话,然後约下班後一起吃饭看电影,她文静的气质还有总是微笑听人说话的样子深深吸引着我,跟她讲电话的时候每一通我都不想挂,常常一哈啦就是一、两个小时,那阵子手机通话费高达五、六千块,还有一次将近八千。
一天晚上,将近十二点,我接到她的电话。
本以为她是打来跟我哈啦的,但电话接起来之後她的声音是颤抖的,我急忙问她怎麽了,她说:『对不起……但我不知道该找谁,我摩托车坏了,我不想麻烦你,刚刚撞坏别人的车……』
她讲得有点不清不楚,我猜她是吓到了,说话有点颠三倒四。
我问她在哪,并且迅速地赶到,仔细问清楚了之後才了解事情的状况。
她出门买宵夜,觉得摩托车怪怪的,但没在意。买完宵夜要走,刚发动车子,车子就冲出去了,她被车子往前拉,拉伤了手,也摔破了膝盖。车子去撞到路边停着的汽车跟机车,路人围观,她吓得不知道该怎麽办。
我替她把事情处理好,并且把车牵到我认识的机车行去按门铃,老板说油门线卡住了车子才会暴冲,修一修就好。
我本来想载她回我家去擦药,她说不用,於是我把她扶上车,送她回家。
「你真的吓到了,是吧?」我说。
『是呀!』她拍拍自己的胸前,『车子就突然冲出去,好恐怖啊。』她说。
「看样子你得去收惊了。」
『我想是该去收个惊,你知道台北哪里可以收惊吗?』
「我不知道,但可以上网查一下。」
『嗯,好。』
「你出来买宵夜,结果宵夜被柏油路吃掉了。」
她想了两秒,哈哈地笑出来,『哈哈!是呀!满地的宵夜,柏油路也吃太好了,生气!』她说。
「那我载你去吃宵夜?」
『现在?』
「不然呢?现在不是宵夜时间吗?」
『我不能太晚回去,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也要上班啊小姐。」
『那你要去哪吃?』
「通化街那里有一间半夜才开的牛肉面摊。」
『好吃吗?』
「汤很棒!会飞起来。」
『那如果我喝了没飞起来怎麽办?』
「那我可以把你抬一下,假装有飞起来。」我说。
*假装有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