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繁华街道入口处的一条灯柱下左右张望，我下意识地把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抽出来，呵呵地呼了几口热气。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会像傻子一样站在户外这样等人的人大概只有我这麽一个。
交叠起双脚，我依靠着灯柱，按捺不住心中的快意，看着自己的脚尖低笑。
今天是我和晨曦自冬季以来的第一次约会。
记得暑假时，我在自己生日的那天向她告白，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会不时脸红的男生……不，是男人。比较意想不到的就是她答应了我，那时候我的喜悦和兴奋甚至不能以言语来形容。
像她这麽美丽的女孩，会不会对我不屑不顾呢？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我就眼前一亮，知道没有其他的女孩会比她更吸引到我。我知道我绝对不是那些只看人家女生脸蛋的小白脸，可是我一直害怕她会这麽看待我。
虽然乐纹常常以一种极不屑的语气说我是典型的阳光型俊男，老嫩通吃。可是我也必须要说，我不明白她在说什麽啊……
到後来晨曦要到「流星」工作，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就变得更多了。她是个很有气质的女生，举手投足都有种独特的优雅感，只是她的目光中常带着与年龄不相乎的感伤。
明明，她才比我小两岁啊……
不过，我同时坚信一见锺情这回事，所以才认定了她。但请相信我并没把自己妹妹的言情小说拿来看过，谁说男人不可以这麽认为？
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我看着它傻笑起来。
这盒子里面是一条白水晶项链，是一朵玫瑰花的样子，我在首饰店一看到它，觉得很漂亮，十分适合晨曦，於是二话不说便把它买了下来。我很期待她看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她会喜欢吗？
可是要用什麽的理由送给她呢？嗯，就把它说是提前的圣诞礼物吧。
一直等待的身影终於出现，进入了我的视线中。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身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大衣，一路小跑过来，引来了不少男性生物的回头率，天知道我多想把那些人都丢到大西洋去，可是……我偏偏就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她气喘吁吁地来到我面前，露出了带歉意的微笑，对我说：「我还以为自己来得早呢，没想到你比我还早，没等很久吧？」
我摇头，也笑，「没有很久啊。」大约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其实不算很多。
她脸颊上有点红红的，我看得有点入迷，伸出左手，我绽开笑，对她说：「那……我们走吧。」
她看着我的手有点微愣，然後露出了笑容，也回握了我的。
※
念冬的手总是很温暖，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的手竟然也没褪去那股让人心安的温度，他整个人依然是如阳光一样的存在。
他牵着我的手，在挤拥的人群之中不断前进。感觉得出他总是用自己的身子去挡住来往的人群，将我免於碰撞之外。
「嗯……我从没发现过这里有家这样的食店耶，感觉有点奇……妙。」前面的念冬缓缓停住，看着眼前的东西愣住了。然後，他有点呆地问，「……是吃包子的吗？」
我沉默，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眼前的的确是一家食店，叫着「包馆」的中式食坊。门前立着个手上拿着两个巨型大包的立体厨子模型，胖胖的身形，头上的厨师帽上用醒目的红字写着：「请来享用我吧！」的字样──虽然有点褪色了。
感觉有点脏脏的店，一开门里面会不会就是一个制服尺寸根本不合身、手上拿着个银勺的胖厨子跑过来，咧开一嘴黑黑的牙齿，热情地对我们说「随便请坐」？
我以这小小的想像为脑袋空闲的娱乐，摇了摇念冬的手，他低头看我，我以微笑问他：「要试试看吗？」
念冬的眼神马上由疑惑转为惊叹，有点欣赏的意味，「晨曦，你好勇敢喔！」另一只手竟然还有空给了我个大拇指。同时，他移动了脚步，准备踏入那奇怪的包子店。
「欢迎光临！」
出乎意料地，没有手上拿着银勺或其他厨具，制服亦没有不合身的一个高瘦中年男人走到我们面前，挺随意地说了句欢迎话语。他皮肤黝黑，眼周围有点凹陷，他摆摆手，往一个卡位走了过去，替客人下单。
店里的顾客比我所预计的小猫三两只为多……而且是多上很多。众人的嘻笑声、聊天声，在不大的店子里不断回荡着，极其热闹。
我和念冬在其中挑了一张圆桌坐下，念冬悄悄在我耳边说：「比我想像中多人呢！」我听着，噗嗤一笑，他想的东西与我一样。
「就是啊。」我回他。
要来了一个餐牌，我们看了一下，上面果然全是包子。
念冬这个人一向很容易融入各种环境。无论身处於任何地方，他总是能快速地与其他的人玩得很欢。他观察了周围的人，目光带着好奇。
「大叔，我要三个招牌大包！」他的行为比较像是个在上课中途大叫「老师，我要上厕所！」的小孩，向走过我们、一开始状甚悠闲的中年男人说。他兴奋地扭头向我，问：「你呢？要吃什麽？」
「菜肉包。」我一顿，又补充，「一个。」
他皱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大概是在研究我那偏瘦的身形，「只吃一个菜肉包，够饱吗？」
「我又不是你，吃一个当然饱。」我难得地损了他一下。他的脸开始泛红了，低下了头，仍然举着的手改竖着食指，有点闷闷地说：「外加菜肉包……一个。」
「大叔」抬起手搔了搔头，兴味盎然地瞥了我们一眼，嘴角勾起了笑，拿包子去了。
在大叔走开後没多久，我才听到他嘟嚷了一句，「我的胃口其实也没多大啊……」
笑。怎麽他可以这麽可爱？
※
一个小时後，挺着鼓鼓的肚子走出包子店，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念冬痛苦的脸容。
「包馆」顾名思义是专卖包的，却没想到它卖的包子，一个竟然比一个半男子拳头还要大。只要想起念冬看到自己那三个包子时有点後悔的样子，我就会掩嘴偷笑。
「你够了喔，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包会这麽巨型的。」他摸着肚皮，可是从身形上看上去，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吃撑了的人啊！
「我只吃一个就已经觉得很饱了，走不动怎麽办？」我拍拍肚子。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那我就背你呀！」
我一默，想起了什麽，停住了脚步，「……」一直牵着我的手的他也没预料到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但也停下了。
「怎麽了？怕我背不动你吗？」他好笑地看着我。
夜市的灯光很灿烂，因为圣诞将到，红红绿绿的光芒遍布大街小巷，让人有种像是被耀眼的星辉照射着的感觉。
这时街上的行人不算多，来往之间，我们没说话许久。
「嗯，念冬，你说，未来的我们会怎样？」有希冀地问出了放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对於一直憧憬着的未来，我会得到那个理想中的答案吗？
「哦，你是在说这个吗？突然停下来，吓死我了。」他似是松一口气，脸上挂着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他惯性地搔着头，想了一会，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进，一边说着：「那个……我想，我们应该会住在深山中，每天看着鸟语花香，过着神仙般的山活！当然，只有我们两个的。」最後的一句话在他停顿两秒後补充。
「那个『深山中』是多余的。」我笑着说。「怎麽把自己弄得像原始人一样。」
「可以的话……」他的脸在瞬间红得非常。
「怎样？」我两眼发亮地看着他，似乎让他的脸更红了。
他深呼吸，样子像是鼓足了十年份的勇气，「可以的话，我们还可以有以打计的子女和孙子女……呵呵。」他说得很有梦想，到最後还傻笑出来。
我听着，脸也红了一点，「嗯……这个嘛，要考虑一下。」
「为什麽？为什麽要考虑？」他呆态尽现，作惊愕状，然後扯了扯我的手，有点讨好意味地对我笑着，「别忘记乐纹曾经说过我是三大最佳夫婿之一喔！」
「那只是在流星里面的。」流星就只有三个男生，说成「三大」还真有点勉强。
他甩甩手，「不管啦。总之别考虑了，你只能能选我啦。」
我甜甜地一笑，「少霸道了。」
「说起来，总觉得今天晨曦好像少了点什麽。」他以手指点着下巴，深思着。
我低头察看我的衣服，从刚好路过的玻璃镜子看过去，脸上也没突然花了。今天的我好好的，怎麽会少了点什麽？
我从没度过过这样温暖的冬天，在这样的一片绚丽下，与父母之外喜叹的人在一起，享受二人之间独有的快乐。
我不自觉地抬手用力摸着自己的脸，有点害怕地问：「到底怎麽了？」
他突然笑得很开心，手在衣服的口袋里不断摸索。然後，他一脸神秘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别眨眼喔。」
「嗯？」我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单音，眼睛还真看着他一动没动。
一个黑色的小绒布盒子递到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看向念冬的视线。我眼睛登时张得更大了。
「嘿嘿。」他得意地笑了，看着我的样子像是个在讨赏的孩子。「圣诞节快到了，这是礼物。」
「啊……」我拿过那个盒子，捧在怀中，也不打开它，却在感受盒子上面，那属於他的体温。
他比收到礼物的我还要兴奋，看到我的反应，有点担忧地看着我，「嗯？不打开看看吗？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喜欢……」
他的话突如其来，我猛然惊醒，不断摇头，「怎麽会？我只是……很高兴，没想到你会送我礼物。」
他松一口气，以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打开来看看？嗯？」
「好。」
入目的是一条玫瑰花样的白水晶项链，很精美，很细致。不知怎地，我一看就觉得很喜欢。眼里有点雾气，我用力闭眼，甩了下头，硬把它们摇回去。
我看着那条项链，说：「……我很喜欢……」
念冬的样子也很快乐，二话不说把项链拿了出来，「和我的耳环一样，都是白水晶的喔。我帮你戴。」
「……好。」
这是我们一起走过的第一个冬天，要说什麽是最值得纪念，就是我到以後一直没法抛弃的这条项链。
一直以来，他都在我身边，他耳上的白水晶耳环，就像是他对我许下的承诺。满载着他的感情，我的人生中不再单调。
我十七岁，他十九岁的圣诞前夕，爱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