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的新娘 — 09.

王贤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她丈夫的人,因为她完全无法尊重王贤在爱情或男女间的地位。王贤虽然在大部分都属於会让她欣赏的男性,不过交往起来,王贤对感情处理的笨拙度不比何楚楚好到哪去。再加上那些相敬如宾的老戏码,已经让楚楚有些腻了。她不是要多轰轰烈烈、多有激情,可是两个人交往的事,如果总用这麽官腔的方式去探讨、解决的话,这样和他交往根本无法放松心情,反而显得更加紧绷。这也让她开始明白为什麽有些情侣会吵到歇斯底里,甚至忍不住拿其他东西发泄了。因为何楚楚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好像快到极限了。

觉得他窘迫的可爱什麽的都是另一回事,多半是新鲜的成分居多,部分也有把王贤当宠物看的心态。但现在,她坐在这个传说中的表妹面前,看着她和王贤拉拉扯扯,又对王贤撒娇,王贤那副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怎麽拒绝表妹的脸真是让人看得火大。你是有文弱到这麽不分轻重吗?让自己的女朋友看你和你的小表妹卿卿我我是什麽意思啊。

王贤似乎注意到楚楚的沉默和周遭气温骤降的趋势,尴尬得应付着那毫无知觉的黏人小表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诗诗,你不是很想见楚楚吗……」王贤试着把两人的话题搭上线,但那表妹一点也不领情,「这不是见了吗──很可爱的女朋友啊,表哥你真厉害!」何楚楚绝对没有看错,这个没大没小的小女生刚刚居然瞟她一眼,像是看路边的野猫似的,瞟了她一眼。

「我也觉得你表哥真的很厉害,对这里浓浓的臭味居然能忍受这麽久。」楚楚拿了张餐巾遮住自己的鼻子,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擦得香水堪比酒店妈妈桑,坐在对面的楚楚都快给这味弄晕了,她是真的佩服王贤居然能忍受这种发情的骚味如此之久。

「臭味?我觉得这餐厅挺舒服的啊,没闻到你说的什麽味。」蔡诗诗伸长脖子嗅了嗅,「表哥你有闻到吗?」王贤当然不可能说有,只是让诗诗快些吃饭,别老顾着喂他了。

都读到研究所的男人哪还需要个乳臭未乾的小女孩伺候着吃饭,这里又不是古代或哪个莫名其妙的异想世界。王贤没缺胳膊没缺腿的,这个表妹根本是想宣示主权。王贤表哥属於她蔡诗诗,明显的恋兄癖。不过现在这情况似乎无法利用她让王贤跟自己分手,没有价值便无须理会。何楚楚才不想和连竞争对手都沾不上边的人计较。

「表哥,我们等等去逛街吧?」不只缠着人家,这会儿还想奴役王贤了。

「你晚点还有约不是吗?」何楚楚丢出了解危的绳索,再来就看蔡诗诗对於王贤到底多重要了。

「啊,我都忘了……对不起啦诗诗,我下次再陪你去逛吧?」王贤对楚楚投以感激的目光,但後者正不以为意得在享受她的饭後甜点和咖啡,而蔡诗诗更是不要脸的把如意算盘打到楚楚身上去了──「不然楚楚姊你陪我吧?」何楚楚提着咖啡杯的手指稍稍无力了两秒,「不好意思,我待会也有事。」婉约的笑容,和蔼的完美无瑕。

蔡诗诗觉得扫兴,但脑子也转得快,「表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不然我好无聊喔。」王贤当然果断地拒绝她,而楚楚亦是。无奈之下她只好打消念头,用一脸无辜可怜又难过的模样对王贤撒娇说他欠她一天的时间,完完全全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小鬼头。为了让诗诗乖乖的回家,王贤只好开车送她,不过楚楚可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她婉拒王贤的好意,谎称自己得赶着去和人家约好的地点,於是她目送他们离开,在车尾灯消失在她的视线後才把一直挥着的手放下。

何楚楚当然不是真的有约,她悠悠地走在街上,清闲的假日午後挺热闹的。她没有搭地铁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悠转着。从繁荣的商圈到绿意盎然的河堤边,又延着河堤走到中央公园,最终在这个号称本市最大的公园里逗留了。因为假日的关系,公园里很是热闹,不若平常只有老人在散步,也有大小家庭和许多小朋友们在这游玩,就像儿时的自己一样。

她找了个被树荫笼罩的长椅坐下,静静地吃着刚买来的糖炒栗子,开始细细思索方才那个表妹的言行举止。眼里没有忌妒羡慕恨,但也不纯粹。目中无人,开口闭口都是表哥,俨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只是目前看起来还很单纯,就是个有点超过的恋兄癖少女。

「楚楚?」熟悉的声音震得何楚楚不知该用什麽样的表情面对他,「真是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李奕旭穿着球衣,一手环抱着篮球,树荫在他脸上映出斑驳的阴影,颊边的汗水和下颚悬着的水滴正是刚运动完最好的证明。

他果然还是一样的爽朗啊。楚楚嘴里被咬碎的糖炒栗子顿时变得乾涩又巨大,咽下喉头时令她格外的疼。只好有些尴尬得先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两口才稍微放松下来。再次整理好表情後转向那伫立在一旁的大男孩,「我来散步的。」

李奕旭的朋友们经过这里时被他打发了,他似乎已经运动完了,直接让朋友们先走,不用等他。然後倏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双臂摊在椅背上,自在地仰着头闭目养神。他把这不雅的动作做得很好看,一点痞子的感觉都没有。半仰着头的姿势使汗珠沿着他脖颈的线条缓缓流下,她掏出包包里的卫生纸递给他,他用他暖暖的嗓音对她说了谢谢。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静静得坐在一起说话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後。

「心情不好?」李奕旭问,不过他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楚楚,所以楚楚也把自己的视线移回正前方,「只是在放空而已。」这个答案听得他莞尔,何楚楚没事在这里发呆,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就是需要时间厘清思绪。

「是在想王贤的事吧。」自己并没有比那个男人差,更何况今天若换作是他,他绝对不会让何楚楚被人说话的,死活也要跳出来承担责任和舆论。那个男人,太懦弱了。但他也有愚蠢的过去,正因为那些愚蠢,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落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真正接近楚楚的代价。

「没有。只是在放空。」楚楚不想和他深谈,他们之间早已被画好界线了,谁也不得跨越雷池一步,虽然那是楚楚单方面界定的事。

李奕旭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就像对着喇叭抵在她耳边般清晰。没有更多的对话,她和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时而看天、时而看地,直到太阳躲进西边的尽头,李奕旭才站起身子,轻轻得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好吗?」那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个闹脾气的小孩。楚楚有些赌气,拽着包迅速地转头就走,而李奕旭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永远保持最少一公尺的距离。

现在正是尖峰时段,地铁站人潮众多。楚楚在人群中左拐右弯的,也不理会走在她後面的李奕旭有没有走散,然後快速地挤进车厢内。就在要关门的时候,李奕旭匆匆的跑进来,车箱密度远远超过一般的载量,他这样挤进来,楚楚和他根本是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知道楚楚是急着甩掉他,现在成了反效果她肯定很懊恼。但是还好,还好今天有遇到她。在拥挤的车箱内,何楚楚没有依靠来稳住身子,只好将抵着李奕旭胸膛的双手伸出小爪子,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因为进进出出的人潮推挤,楚楚险些跌跤,这也让李奕旭有了契机,顺势揽过她的腰。

何楚楚只知道,她再也不要坐地铁了。

出了地铁站,外面正下着大雨,李奕旭又是标准的拿了钱包和手机就出门的男生。她乐得撑开伞,这种阵雨最少也要下个好几十分钟,他要嘛就乖乖等雨停再追上来,要嘛就认命的回头搭地铁回家。不过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小说、漫画、电视、电影演到烂掉的情节真的就这麽上演了。滂沱大雨如瀑布般倾倒下来,他却死命的跟在她身後,这种连眼前街景都变得白茫茫的大雨,他这个戴了隐形眼镜还淋大雨的人,视线肯定早已模糊了吧。

到底有什麽好坚持的?虽然她家在山区,可是现在也才傍晚,是能危险到哪里去?明明这麽久没联系了,为什麽这次偶遇还对她那麽好?她不争气的停下脚步,虽然这种天撑伞也没什麽用,不过多少能挡些雨也好。李奕旭走到她伞下,对她咧嘴一笑,「谢谢。」

「谢什麽谢,你是白痴吗?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以後我们各走各的了吗?你现在为什麽要踩在我的路上?」她就是受不了每每面对她使坏还能笑得如此爽朗的李奕旭,他为什麽就不能露出一点点不耐烦好让她过分的心安理得?

「男生嘛,绅士点不好?」李奕旭继续傻傻的笑着,这让何楚楚看得更恼火了。「我才不希罕你的绅士,留着拿去对其他女生用吧。」她不理会李奕旭,快速地走到家门前开门,回头却看见李奕旭落寞的背影。

「你要走去哪?进来!」她啊,就是个标准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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