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刚回到东京的亮又前往巢鸭本妙寺搜索了一圈才回家。
「所以他没去找你…」我想也是…
一身疲惫地将车停妥,与虎次郎往家的方向步行,亮一边拿着手机轻声与目前人依旧在中国的酷拉皮卡交谈。
『看样子…嗯…』海外传来思索片刻的沉吟…随即:『你不必勉强说话,先听我说,我当然不知道那家伙在哪,但是你可以放心…他是很会保护自己的人,如果连你都找不到,那只能等他自己出现了。』
往昔俊秀的脸庞一脸虚脱…连日的心理压力与奔波让亮非常憔悴:「我怎麽可能安静等待他自己出现…别闹了,不可能。」
语调轻微到让电话那头都分不清是因为声带受伤或是疲劳导致的…
『你查过金融机构了吗?虽然在他没犯罪又没确认死亡的前提下猎人无法彻查他的私人财产,但是他要生活就需要钱……只要他有任何交易,都能查到。』因为知道琥珀死不了…所以说得直接。
「…我查过了,」虽然原本不放心也不甘心动用特权,但还是查了:「…他在他本因坊战最後一局开始之前分批提领了一堆现金,虽然我不能查到金额,但是以『分批提领』的行为来看…那些钱说不定够他窝在一个地方吃上一年不露面。」
隔海的双方俱是一阵静默…只有亮走在人行道上的脚步声与酷拉皮卡身边观光客的声音…听起来正在餐厅用餐…
接着亮听见旋律制止玛瑙的声音,听起来玛瑙正要在李太白先生的某件大作旁盖上自己的手印……想来虽然会说多国语言,但身体还没发育到能写字的程度,不然以後可能会直接签上大名。
『…呃…唉,』可以想像酷拉皮卡无奈的模样:『大的小的都很难缠…塔矢,我先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你一个忠告…』
「是?」掏出钥匙……终於回到家了…
『那家伙很会保护自己,我觉得现阶段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倒是你得养精蓄锐……因为他接下来恐怕会做出让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必须等着接招…或者说…』犹疑了一下:『你想一个人搞定他?』
「当然,」将行李搁在地板上,跌入沙发……放松:「你放心,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会请求支援…但我希望靠我的力量挽回。」原本事件的起因也应该只是我跟光之间的别扭…
『说得也是…』不然实在没什麽意义,原本这就是他们俩之间的问题:『那麽我接下来说的你一定要记得…』现在琥珀失踪,还是别在电话里提他的名字比较安全。
看着胖胖的猫咪跟着自己跃上沙发,在自己腿上窝了起来,亮终於稍稍笑了一下:「嗯。」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他的,但是他这麽多年『保持安静』接下来会做出什麽事让我很忧心……该说是头皮发麻…』
亮体会着酷拉皮卡的话:「你的意思是…咳…」又开始痛了:「他压抑太久,这次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有可能吗…以光的处境很难吧…
『…千万别怀疑,塔矢…你了解的是遇上变故後转变性格的他,而我却是与他的本性相处超过十年的儿时玩伴,虽然他的内在本质一直都没改变,但在你面前真的是相当收敛……』
亮笑笑,不以为意:「以他现在的立场,不太可能吧…其实我倒希望他能主动做些什麽以突破目前的僵局…毕竟再这麽下去不是办法,为了『名誉本因坊』,外面一堆记者要采访他,加上我『因病住院』,日本棋院已经一团乱了。」
酷拉皮卡再度肯定大琥珀与小玛瑙都很难缠:『嗯…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他在你面前或许是感情上的胆小鬼,但是在他为了奇怪的事情坚持的时候,其胆大妄为的程度…嗯…总之还是要请你有心理准备就是了。』
结束了与酷拉皮卡的通话,亮靠在沙发上累得不想动弹。
声带的状况是好转了,算算日期也差不多该好了,只是最近真是说太多话…所以有点痛…明天去医院拿最後一次药…接着复诊,之後前往京都看看…所以晚上得先联络社比较妥当。
揉揉酸痛的眼睛,因舟车劳顿与心烦意乱的疲惫随着回到家的时间越长越显着……看来今天是真的得休息,酷拉皮卡说的没错…况且要是光回来了看到我这副模样肯定会很紧张。
光…你现在平安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要逼走你的意思…
我也不该没跟你说前因後果就跑去韩国…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比一般人容易不安的…居然这麽粗心大意…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真的该听酷拉皮卡的话好好休息吗…但…我只想尽快找到我的光…
只是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的确不是上策,但我又怎可能安定得下来?光从我身边离开了…我哪还有心思休息?
光…别再折磨我了……怎样都好,快点出现就好…拜托你!
虽是日正当中,亮却难得毫无形象可言、烦乱疲惫地在沙发上就这麽坐着,连一根手指都没移动一下………极不安稳地睡去。
「喵呜噜噜噜噜……」蹭蹭…
因为睡得并不安稳,再次清醒仅是一个多小时後,亮却觉得精神好多了。
「饿了?」虎次郎真的很像光…饿了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知道光有没有被恶人盯上…唉:「我弄点拉面,是我的光最爱的食物…你是他的心中原始的象徵…应该也会喜欢吧…」或者虎次郎会喜欢军舰卷…
我居然已经开始对猫说话了…光…你快回来…
那天早晨光离家前搁置在流理台旁沥乾的餐具,依然按照原本的模样静静立着…亮似乎很理所当然的没有去移动…似乎这样就能告诉自己:晚一点光就会回来,然後跟往常一样进门洗手的时候顺便收拾好…
虎次郎默默地在一旁吃着白面条…猫尾巴毛茸茸的扫过亮的脚边,一人一猫吃着差不多的食物;午後厨房里的氛围少了光不再温馨,只显得消沉。
如此僵局又持续过了一阵子,亮先後跑遍了日本北到南。
声带已经完全康复,精神也好多了,初时由於光的突然离去所造成的愤怒、慌乱、担忧……如今只剩下担忧光的安危依旧,只是更添加了一层後悔。
伊角天元在日本棋院的终日扰嚷声中,与门脇进行激烈的攻防战。
本因坊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毕竟光从过去就是『体弱多病』的形象,最後一局下出旷世名局足以让棋院招收到更多院生,并且安排许多老师讲解这局棋,用以堵住记者们的嘴。
比较受关注的还是『因病休养』一个月的塔矢名人,家族遗传的心脏方面疾病令许多支持者担忧不已;一直到亮发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要跟光长期抗战下去的话必须尽可能维持正常生活状态,别在外界引起太多混乱……再三思量後,因而出现在天元战第一局的饭店记者室内…
虽然只有少数记者与棋士在场,亮的招牌微笑与侃侃而谈却足以使众人放下一百个心了,毕竟以塔矢名人的赛程而言,休息到新年是没什麽问题的,其他琐事自然可以由其他人代劳…既然病了总不好勉强人家,日本棋院还输不起这『两位病号』。
明明在八月下旬时带着一脸担忧,与母亲及女儿继续巴黎的求学之路;总算自己的爸爸送一家人到机场,藤崎一家又有了和谐的气氛。
金黄的枫叶燃烧着仁志向上进取的决心与毅力,明年度的碁圣战早已在今年秋季展开,黑马一匹势如破竹地闯入第三次预赛才被庄司四段堵住去路;亮老师的评价却是很好的一局。
每当看到亮老师认真指导却带着落寞的笑容时,仁志心情很复杂,总会有些犹豫………想着是否要询问亮老师关於他跟光老师的一切?总觉得师母并没有对亮老师很上心,一个人带着孩子飞巴黎去了…倒是亮老师这麽悉心栽培自己,甚至每隔一天都陪着自己排秀策的棋………
是因为自己是光老师的弟子吧…再对照名人战结束时惊心动魄的一切行为……亮老师的内心事实上是有光老师的…比重很重……但是亮老师是有家室的人也是事实……所以不管怎麽说,光老师这样的处境自然是非走不可了…
本因坊一离开,虽然至今没造成太大影响…但是瞒不了多久的…再过三个月棋院年终晚会光老师若没出席一定会引起关注…毕竟他是世界王座又是名誉本因坊…往年也都热衷参与这一类热闹活动…
唉…
「你不认真,在想什麽?」眯起的翠绿色双眼犀利地盯着仁志。
「呃……我…在想光老师的事情还能瞒多久…」非常老实:「大师兄都不来拉琴了…他不是比赛近了吗…好像是冬季赛。」
闻言…亮神色一黯…
怅然起身离开古老的棋局,站在落地窗前:「…光他有跟你联络,我知道。」
『咦咦咦!!?』我、我我…我没说24601的事情啊!!会是伊角老师说的吗??他还有一局天元战…没空管这个吧……
亮苦笑回首棋盘前惊讶的少年:「没事的…从你的进步中、从你的棋里我能明显感受到光依然在指导你,这样我就稍稍安心了……这至少代表他是平安的。」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光老师在哪…我是说真的!相信我!」
亮只是笑笑:「…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到棋盘边,收拾棋子:「我知道你的确不知道光在哪,我也肯定这世上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现阶段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他八成是找到一个可以安心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窝着吧…」
「…亮老师…」我好想问他…到底对光老师是什麽心思…
亮似乎是突然想要倾吐什麽,又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幽幽的璧眸直视着少年…彷佛希望对方将心中的歉意转达给所爱之人…
「我做了一件让光很伤心的事情…最後逼走了他…」我不该拿凿冰锥指着时间…引起光的误会…
「这…那个…亮老师是…很喜欢光老师的吧……」是指结婚的事情让光老师伤心了吧…但也毕竟有责任了,光老师怕是即使回来…关系也无法回到他们的最初了。
平淡的声音,惆怅的眼神:「很喜欢,非常喜欢…明明爱着他却伤害了他。」
「……嗯…」不知道该说什麽…孩子都生出来了…又能怎麽办…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人生的每个决定果然都很重要,像亮老师这麽优秀的人居然也出错了…
「光他…应该也还有在帮伊角备战…我看得出来。」轻轻抚摸着与光对局过无数次的棋盘:「有时候我会透过你们的棋自我安慰…或许光只是一时心烦,所以远离我…等他想回来了就会回来………当然我知道,看到光把扇子交给你我就明白了,光是不会回来的。」
在仁志离去後,亮逗着虎次郎…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说着心里话…
轻轻搔着猫咪的肚皮…猫咪金黄的毛发很像光…
於是亮失落过後又微笑了起来…
「虎次郎…我的光不回来…所以我得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但是我找不到他,所以只能等他主动出现…」
「期待他打破僵局却又害怕他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伤害自己…」
「不过不管光做了什麽,光都是属於我的光…所以只要等他出现我再去向他道歉…把他带回来就好了。」
「酷拉皮卡说的没错,我必须等光自己主动出击…我想光早有规划,因为他不会让自己弹尽援绝…现金用完前他绝对会采取某些行动。」
「但是光说『行礼之後初手』…所以我们又要开始旅行了…」
「我们一起加油,把你的心,还有我的心与伴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