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五色云彩渲染大片天空,农场一片静谥。早起的纪圣亚悄悄的来到谷仓,准备探望他生平首次帮忙接生的羊宝宝。踏进谷仓,已有人先他一步蹲在羊宝宝身边,凝神注视着刚生产完的甜不辣和正在吸奶的羊宝宝。
他悄然的走到她身边,不由自主的蹲在她身边,安静着注视着她、和羊宝宝的对话。
她轻抚着羊宝宝,温柔的低语道:「嗯,你这麽可爱,该给你取什麽名字呢?妈妈叫甜不辣……总不能叫你黑轮吧?为了庆祝你来到这个世界,我帮你做了个小小的屋子呢。以後你就睡在里面,可别跟妈妈抢她的小屋喔。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不要小屋的……」
「小屋是给狗住的吧,小羊应该不喜欢住在狭窄空间里。」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欧若琛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头……
「是你?!」她讶异的瞪大眼睛,两排浓睫往上掀呀掀的。
「你怎麽起得这麽早?睡得不好吗?」看到他,她只觉很开心。
「不是。」他摇了摇头,伸手轻抚小羊。「不知道为什麽,我很挂念牠们。」
「挂念羊宝宝?」
「除了我妈,这是我第一次挂念有生命的动物。甜不辣很伟大,看牠这麽痛苦、努力的把阿卡生下来,不禁让我想到,当年我妈是不是也是这麽辛苦,才把我生下来?」
「阿卡?」她不解的。
「就是可爱的羊宝宝。」他不觉漾起笑容,看得她有点目眩神迷了。
「怎麽了?」见她瞪大眼的模样,纪圣亚笑问。「难道你不觉得甜不辣很辛苦、很伟大?」
「呃,那是当然的。每个妈妈都很伟大……」低声说着,她也想念起自己过逝的母亲。
「记得你说过,你妈妈过逝了?」
「嗯,在我十五岁那年车祸意外去逝的。」
「那……你爸爸?」
「他更早,在我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走了。当然,不是死亡带走他,而是他丢下我们母女打包走人的。」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如今她已完全没感觉。
「噢!抱歉。」
她开朗的摇头,一边笑道:「这没什麽。我还有爷爷、有欧家庄、和这些可爱的动物。」
「你很容易满足!?」凝视她开朗的笑容,他的心满是暖暖的感觉。
「爷爷常说,做人哪,就要知足常乐。虽然这世界不尽完美,但是,我们也可以从不完美里找到属於我们的快乐。」
闻言,他心底一震。
「从不完美里找到属於我们的快乐……」他发怔的喃念。
「是呀,如果你过得不快乐,不是因为你太贪心了,就是你不曾用心去感受周遭的一切。」
她单纯无邪一席话,字字如针的扎进纪圣亚孤傲的心房。从来不曾有人如此告诉过他,该如何过日子?如何寻求内心的平衡点?从小,他只是守着脆弱的母亲,孤单的生活在古堡的角落。被冷落、被欺负,他也强迫自己,压抑所有情绪。他甚至练就洞悉人心的巧门,知道对一个视自己如眼中钉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视若无睹。这比任何言语、或动作回击,更伤人於千百万倍。因此,他早练就一身刀剑不入、老僧入定的忍功。
「纪……圣亚,你怎麽了?我说错话了吗?」她犹豫着该不该直喊他的名字。「纪……圣亚……」
「没什麽,现在的……你很快乐吗?」他认真的问。
「当然,因为我有最疼爱我的爷爷,还有欧家庄、还有甜不辣、老黄、小安、小蓓蓓,牠们一起作伴……」看到纪圣亚不解的神情,她立刻解释。
「老黄是爷爷养的一只牧羊犬,小安则是一只我在车站捡回来的哈士奇,小蓓蓓则是你看过的迷你猪。」
纪圣亚了解的点头,一手拿起牧草喂食甜不辣。
看着纪圣亚温柔的轻抚甜不辣、和阿卡,欧若琛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很不快乐?」
「为什麽这样问?」他讶异的反问。
「因为你眉宇中间有二、三道细纹,还有……你的笑容并不快乐,甚至……你的蓝眼睛里裹着一层冷冷的薄霜。当然,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你……却看得到!?」他的心犹如打翻五味瓶般,酸涩杂陈。面对她澄澈如蓝天般的眼眸,他有种无所遁逃的赤裸感受。
「我有读心的超能力。」她杏眼圆睁的说。
一听,他双眉一扬,心跳莫名加速。
瞧他一脸惊吓神情,她噗嗤一笑:「哈!骗你的啦。我只是比较细心一点而已啦。」
「你很调皮。」他失笑摇头道。
「爷爷也是这麽说的。」她皱了下鼻子,又想到爷爷的话。
「爷爷还说过,空闲时,就随时问问自己的心,听听心的声音,不然心感冒了,就会像四处乱闯的游魂,茫茫然而没有方向。」说到这,她转头看着纪圣亚,手指了指他的心脏。
「你有多久没听自己心的声音了?」
闻言,纪圣亚一楞。多久了?好像他从来就不曾停下脚步,听听自己的心的声音。
「太久没倾听心的声音,就会不快乐。」最後,她下了结论。
不快乐?是的,从来他就不懂快乐是什麽滋味。
「爷爷还说过,我们的心情时好、时坏,都很正常。而生活总是充满着喜悦和忧愁,只是每个人所能感受和面对的都不一样。」悄眼见纪圣亚听得入神,她继续把爷爷教给她的人生智慧转述出来。
「也许我们的梦不一定会实现,可只要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希望,就有支撑我们往前迈进的力量。」
「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希望?」他喃喃地说。
「嗯,活着,就是为自己的生命开创价值。当你有梦想时,每一口呼吸都是幸福。」
闻言,纪圣亚重重一震。
他喃喃重复着:「活着,就是为自己的生命开创价值,当你有梦想时,每一口呼吸都是幸福。」
「这是爷爷告诉我的。」她轻点下头。
「你会不会把爷爷的话,都当成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深思熟虑、或反刍过?」
她一楞,片刻,又耸了下肩,「也许吧,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些话都是爷爷走过大半人生後,累积的生活智慧吧?!」
「说得也是。」他喃喃答道。
知道纪圣亚陷入自己思绪里,她也不再多话,只是把手伸到牧草处,准备拿牧草喂甜不辣,没想到纪圣亚也伸手过来,蓦地,他的手就这麽按住她手背……
刹那间,欧若琛彷佛触电般的,整个人微颤了一下,不觉抬头……未料,迎面而来的是双深邃如海的蓝眸,四眼相对,火花飞撞,有那麽一下子,她是无意识的,然後,她用力的吞下口水,飞快的抽回手来,腼腆、局促的站起身来……
「我……我……回去做早餐了。」匆匆的丢下话後,她转身飞奔离谷仓。
凝视消失在谷仓外的身影,纪圣亚知道,这个飞奔而去的倩影将永远的烙印在心上。只是,他不知道,除了母亲,自己有无能力再爱其他的人?就像他爱父亲,可得到的回应,永远只是冷淡。
在母亲眼底,他不是儿子,只是生存环境下的一块浮木。出身欧洲贵族的父亲则因他体内四分之一的白种优越感而忽视他、冷待他。母亲对父亲而言,只是一个充满东方神秘的异国女子,一个泄慾的工具。不小心怀了孕,就留下来罢了。反正,对一个拥有财富,且没落的欧洲皇室贵族而言,多几张嘴吃饭,并无多大害处。
突然,欧若琛又出现在谷仓门口,打断他的思绪,轻快的喊:「记得进来吃早餐。」喊完,人又跑走。
欧若琛、欧若琛……到底该拿她怎麽办?纪圣亚无措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