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亮再度见到我的时候代表我们可以再见。』
亮一直到三月底进入十段战备战期时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虽然早在二月中旬便已经有消息指出光已经飞往比利时准备公演练习…与先前出走骚动混乱的新闻场面不同,这一回是正规巨大的广告,宣传效果几乎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即使不是在日本演出,但是由於藤原光这些年来在日本是相当活跃的人物,似乎理所当然的…许多特定街道的旗帜、都会区的大型看板、电视墙……日本政府似乎免费资助新闻局,以致於四处都有巨星规模的宣传,甚至有旅行社趁机打出往返英国七日游的广告。
就连一向严谨的日本棋院也完全沦陷…………
「…明明不在我身边却又到处出现在我面前。」
亮无奈地笑笑,看着棋院休息室桌上的传单,率领孩子军团的光的侧面剪影……眼神夹杂着温柔、期待、依恋、担忧与寂寞。
「…比利时是全球音乐教育最平民化且普及的国家,」说话的是和谷:「当地的小学是没有音乐课的,人人都要自动自发向公立音乐学校报名…学费相当便宜…」都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知识……
张贴各类棋战讯息、围棋讲座的走廊看板前,光的好友们聚集着…
上面多了一张全开版面的海报,逆光的浮水印脸庞侧影下有孩子们彩排的模样,看得出来即使是孩子们,却是阵容坚强、训练有素。
「孤儿……年纪最大也才十八岁吧,」奈濑详细阅读着海报上的文字介绍:「这看起来是阵容庞大的音乐剧…阿光行不行…该说是这些孩子们行不行……」孤儿为其他慈善机构募款吗…原本的指挥突然车祸双脚打上石膏…这运气真不知道该说好或不好。
「网路上说…虽然是在伦敦演出,但是原本因为经费不足应该很阳春的,因为指挥临时换人,所以这次比利时几乎全国动员起来了。」和谷继续说…
「全国?」年纪较长的门脇走了过来:「会不会太夸张了…」义高说话向来夸大…
「是全国没错,将近一百位的後台人员打造巨型舞台、电脑科技操作的直昇机模型重达八千五百磅、三百件大小道具、二十幕巨大布景、十八幅越南风格布幔…八台可以制造乾冰烟雾的制造机………」犀利的音色:「孤儿原本就是社会弱势团体,他们虽然在欧洲巡回募款多年但依旧经费缺乏,如今这些比照百老汇规模的後台设备有些是藤原过去的同事赞助、有些则是日本政府赞助。」
和谷一愣:「这样啊…我们政府也有赞助,难怪广告这麽大…不过难得你会对棋局之外的事情知道这麽多……」
众人视线移向适才发话的越智九段…
「我爷爷问了我藤原在棋院的交友风评之後,主动联系了小池议员…总之,」冬菇头手指推推镜片:「请你不要无知到以为一出音乐剧只是台上一群人唱唱跳跳就没事了。」
『你这万年冬菇头!』和谷发飙…
「哼,」转向认真阅读海报的门脇:「我後天的碁圣战淘汰赛中的对手是你,请你不要因为头衔持有者不在就松懈,那样很没意思。」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越智的背影,和谷忿忿:「不可一世的家伙!啐!」
「但是他肯定替阿光向他爷爷说了不少好话吧,」奈濑倒是善解人意:「虽然欧洲团体也赞助不少,阿光他们未必需要我们政府的资助,但是这是心意问题。」
於是和谷九段更加郁闷:「…你说的没错,那家伙至少还能用行动给阿光有力的帮助,反倒是我们这些以往跟他交好的朋友没什麽能力帮忙。」
「我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坦白说………越智拿下碁圣挑战权的机率…」
「门脇,自己的棋赛当前,怎麽说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唯一的女性双手叉腰,不以为然。
「那不是重点,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会调适…重点是…」望着长廊尽头,越智消失的地方:「如果比照过去塔矢五冠王退出职业棋坛的情况,让挑战者成为头衔持有者,以越智好胜的性格肯定难以接受。」是说…他应该也过不了塔矢那一关…
闻言…走廊瞬间静默…
的确…没有人知道阿光是否会再回来棋院。
最近因为与阿光最亲近的塔矢进入十段备战期,棋院以『不便打扰』为由替塔矢婉拒采访…但若说越智是眼下最不甘心的棋士,那塔矢不管是身为棋士或身为其他各个立场…除了不甘心之外,还会寂寞吧…
「塔矢…他…也在碁圣战中…」不过他从巴托奇亚回来後似乎更加沉默:「哎,虽然他是移动冰山,但是如果他心情不好的话我多少也会同情的…」和谷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同情??」女人的直觉,眯眼观察:「你明明是担心他吧?」
「我哪有担心!谁会担心那家伙!」心虚……
「是、是是…你没有担心。」解散、解散…
「好歹他把阿光从黄泉之门带出来也算是我朋友…但我没担心他啦!!」
「知道啦,大家都知道你没担心塔矢,行了行了…」走人、走人…
「…原来奥黛丽赫本也指导过这些孩子的前辈们舞蹈演出……」对了,说起来他的国籍的确是比利时没错…後来也先後在荷兰、英国学习,因为二次大战的关系求学之路也不平稳。
观众席上,光一边吃着当地名产薯条与巧克力,一边配啤酒…三餐因为工作忙碌,饮食已经完全混乱……每天没日没夜思考关於《MissSaigon》的一切,彷佛围棋不曾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过。
自然也没时间去思考关於与亮的一切…
该说是心里已经有了个底,却始终无法自己有意识地、自主地去触碰那个历史重演的河边深夜……
光知道,那一夜…亮为他做了什麽、帮助他放下了什麽、而他们之间又重新拾起了什麽、也展开了什麽全新的东西……
『情感』二字轻轻说出口,涵盖的层面何其广阔?捶在胸口那重重的心疼有过去的、有现在的、有对兄弟之谊、也有对爱侣之情。
「…呼。」那一夜…亮…你的牺牲太大了,要是我没恢复神志……
要说胆大妄为你也不输我…啧!
算了,先别想他……西贡小姐很悲情的,我得融入情绪才行。
看着舞台上正在练习中的舞者们与指导员……动作上由於这出音乐剧本身有许多少年不适合的舞蹈,於是现在正在做调整、因第一幕场景是夜总会…但穿着上也不能比照其他成年人的团体……许多细节有待处理。
伤脑筋呢……居然好死不死选这一出…他们当初是怎麽想的?法兰克先生将这救援朋友的任务丢到我手上来,真是名副其实的烫手山芋……
因为是少年,唱腔方面我也得再做微调…乐手有许多肺活量明显不足必须多加人手…要在这里找现成的孩子应该不难…是说他们花体力我花脑力就是了…
乐团三十二人,孩子们各自练习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二岁…跟当年的我一样;首席的程度比我想像中好,看过先前表演的录影带…应该没问题……
只是…
虽然在声乐、器乐方面我可以带领乐团,但是音乐剧涵盖的范围真的相当广泛…舞者的素质都很优秀,毕竟是时常公演的团体…但是全剧主要还是合唱的部分…总之这一回我的责任重大…
唉…内容曾经受到亚洲社会的批判,又是麻烦的种族歧视问题……幸好团里有东方人可以演出,这一点还真让我松了一口气……是说…其实不论是不是西方人反串东方人做为主角演出都会有舆论压力…
「跟《悲惨世界》一样…让人心情郁闷的作品……描述一位对感情优柔寡断的美国佬与忠贞的越南女子的爱情故事…美国佬把西贡小姐的肚子搞大之後居然回家乡与别的女人结婚……真是浑蛋!呃…不对…我得冷静……」啃薯条泄愤……
思绪再度飘离手上沉重的资料……
不过…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指挥音乐剧,也是最後一次…
之後………不知道呢…我很想回到亮身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应该也知道我现在很混乱吧,居然开口称呼亮为翡翠……现在我根本不知道怎麽面对亮……
这种牺牲太大了……在知道生命即将消逝的同时居然还想弥补我心中的缺憾…而且临终前居然扮演别人的角色…只为了抚平我的伤痕…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该说毕竟现实无奈,我也只能放下……但那家伙居然在那种危急关头想到用这种方式……治疗…我的心……
笨蛋一个……
啊啊啊!!藤原光你给我专心一点!别想塔矢亮!!!吼!
「最後女主角与那位美国夫人相遇…尾声的时候女主角举枪自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知道这种遗憾的感觉……为了让爱子能跟随亲生父亲在更好的环境里成长,在那样的年代里…身为越南籍的生母只有自尽吧……
当初…明明怀孕的期间我也想过要自尽……只是不敢承认…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死……一开始是因为佐为的陪伴所以没想自寻短见,後来都是因为有亮在…所以坚持了过来。
说起来……这十二年间真的受到好多人的关怀……其实我跟眼前这些孩子一样,失去了父母的同时却看清身边的人心……人在得意的时候交的朋友未必是真的朋友…我很幸运,一直遇到雪中送炭的好人。
後来…
後来在医院看到亮当爸爸时高兴的模样……其实…是真的很想死……
只是当时…那个『名誉本因坊』的光环支撑着我…我想帮佐为弄到手…更改了名字也能彻底抹煞藤原光这个人…
回忆起将近一年前的心境,其实当时我真的跟死了差不多…把爱情深深埋葬起来的我…与毅然选择自尽将儿子送往美国的西贡小姐……真的很像。
西贡小姐为了爱子的未来打算,我是为了爱人的前程着想…
我想见亮、回到日本……回家。
但是该对亮说些什麽…
而且身分公开了,我再继续留在日本棋院真的没问题吗……
亮……现在在做什麽呢…他的十段战不知道怎麽样了…我都没去看围棋相关新闻………很想念、很想念、真的很想念。
「吼!!!我要专心啦!!都是塔矢亮害的!!」烦躁中……
《LastNightofTheWorld》、《SunandMoon》、《IStillBelieve》
草当初有想过要选择《蝴蝶夫人》(『蝴蝶』与亮光两人的私房话相合),最後还是因为生日日期选择了《西贡小姐》,这两部歌剧与音乐剧由於内容相似,时常同时拿来做比较…其实生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西贡小姐》本身比《蝴蝶夫人》活泼一些,较有现代感,总觉得比较适合光;因此推荐三首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