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要喝吗?」夏辰绍朝他绽出一抹自认为最和蔼的笑脸,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回他应该不会再被扁了吧?
孰料却见之阳脸色骤变,上下整齐洁白的牙齿紧咬着,左右磨擦明显带着危险的气息,好半晌才沉声道:「滚。」
语落之际,那浓郁的嗜杀之气几乎将整个院落环绕了住。
夏辰绍快速咽下一口醇酒,虽对之阳的神情感到惊骇,可只要想到他受制於自己,那惊恐的心情很快便敛了住,笑言道:「别这样嘛,这阵子我想了很多,既然身为主人也该尽责任,好好照顾你才是。」
「喔……你要照顾我?」之阳双瞳忽转为犀利,唇畔忽地牵起,那骤变的神情转笑,俊美发魅的脸蛋渐渐靠近夏辰绍,如此近距离顿使夏辰绍背脊一悚,有些发凉。
「是、是呀……」夏辰绍忍不住将身子往後退了些,躲避之阳那由身自发,带着威胁感的气息。未几,他已不自在地起身往旁边的石椅挪去,为掩饰他心下的紧张,不禁拉拢自身的衣裳,长睫低垂盯着酒壶笑道:「要不这阵子怎一直拿食物给你?」
「那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喝女儿红该配豆干和炒栗子的?」
之阳天外飞来的一笔,顿令夏辰绍愣愕抬头,那双晶亮的墨色眼瞳,呈现茫然与疑惑。
见夏辰绍呆愣着,之阳没耐心再等,啧了一声,伸手攥住他的衣襟,猛地一拉,与他鼻端相对,一股烦躁的热息扑得夏辰绍心一悬,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什麽。
「是谁告诉你喝女儿红该配豆干和炒栗子的?」
「啊?什麽?不、不……」正想说不知道,可夏辰绍脑袋一念飞过,随即拐了个弯笑道:「不知道你在紧张什麽,可是怎麽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之阳浅褐的双瞳燃起精灼的焰火,唇角弧度似笑非笑,略显危险的深沉。
夏辰绍朝他眨了眨眸,蓦地,唇瓣不含恐惧地上扬,在颊畔琢出迷人的酒窝,那笑容竟让之阳不由得呆愕。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丧失记忆,是谁告诉我这酒该怎麽配才好吃,我怎会记得呢?」他可不会说是自己随意拿的。「看你这模样,难不成……哪个熟人也是喜欢喝女儿红配豆干和炒栗子?」
之阳闻言松开了劲道,一得到解脱,夏辰绍忙不迭拉妥衣服,退离他几尺距离,随後打量着他,那心中的好奇心好比虫钻,挠得他心痒,甚想知道事情的缘由。
在一番考虑挣扎与分析之後,夏辰绍推出了一个理论。
那喜欢喝女儿红配豆干和炒栗子的家伙,不是之阳的仇人就是恋人!
「咳!」夏辰绍一声轻咳顿将之阳飘远的思绪硬拉了回来,他转眸看向夏辰绍,眼底的戾气去了好几分,带些走神的茫然,茫然中隐约可见几丝哀伤,见状,夏辰绍当下得了个解答。
是恋人!
「其实……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说不准我认识你要找的人。」
之阳眼神猛然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冷嗤一声:「就凭你?」
「唉唉,别这般瞧不起我,再怎麽说我也是你的主……」人字未落,在见着之阳冷冽如刀的眼神之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那个……现在的我是真没能力,可是若让我记忆恢复之後,说不准有办法呢!」
之阳闻言陷入一阵沉默,唇方起,似欲语,却又搁着未落下,好半晌才道:「府上有瑶琴否?」
「瑶琴?有……吧。」夏辰绍以指挠了挠发,自从苏醒过来也不曾摸过那些雅致的东西,就不知宅里有无这东西,不过……去问人看看。
思及此,夏辰绍便迅速步出了院落,随意找了个仆人便要瑶琴,果真宅子里是有的,并且搁在一栋名为「雅奕楼」的阁楼里,那儿说是夏辰绍以前最爱待的地方,却是自他失忆後就不曾踏入了。
不待多久,来了三名仆人,一名小心翼翼地捧来了一只三尺长的瑶琴,琴上七弦,髹漆典仆雅致,另一名仆人则抱着一只专门的琴桌,亦为木制,可与琴产生良好的共鸣,最後一名则捧着两只坐垫,一个燃香的小木盒。
很快地,三人将木桌席地而摆,瑶琴搁於木桌上,并将燃香木盒放在石桌上,未几,自拱门处来了数名丫鬟,各个手捧酒菜,并放於石桌上。
在一旁的夏辰绍看得一愣一愣,猛然想到适才仆人似乎问过,是否依照往昔的习惯,他也不知往昔习惯是怎地,便随意应了声,就不知原来他弹个琴也这麽大费周章。
待众人离去後,之阳淡扫四周,那幽幽清烟自紫色木盒内袅袅上扬,如纱雾般飘动拂过。
「瑶琴已备妥,你打算……」见之阳伫立不动,夏辰绍忍不住开口,就不知他心中有何打算,瑶琴是备来了,却不见之阳使用。
「罢了,撤了吧。」
「啊?」夏辰绍愣愕瞠眸,扯了扯唇角,呆了片刻才道:「这样有何不妥?可是缺了什麽?」这又是哪出?想整人也不是这样的吧!这样有何意义?
「你不可能认识他的,是我多想了,没必要了。」
之阳仅是摆手,蓦地蹬脚飞扬,那展起的双臂,顿而使他如飞雁般,越过了屋檐,再一个纵身,消失在夏辰绍的视线里,徒留夏辰绍一人莫名地望着。
好半晌,夏辰绍才抿着唇,略带不满地踱到了琴边,伸指便是一撩,落下如玉珠般清脆的响音,回绕在院落间。
「真是莫名其妙,反反覆覆。」蓦地,他狭长的指一压,抵在琴弦上,那震动的余音嘎然静止,他双眉一蹙,喃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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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
一道天籁般绕耳的琴声划过了天地,那清音在草原上形成波浪般地回荡着,时悠缓,时奔腾,可以穿透的琴音,竟与天地形成共鸣。
没有歌词,仅有旋律,还有那高鸣的唱调,来自抚琴之人。
风回大地,撩起抚琴人金色的长发,衬得那张俊容飘渺脱俗,令坐在一旁的之阳眼瞳敷上一层惊叹,除了静看,也不知该怎麽帮忙衬曲。
待曲终时,大地也归之平静,清风柔静,翠草缓摆,不似方才来得剧烈。轩辕铭搁了指,抬起清俊的脸,朝之阳笑了笑,琢出了含有酒窝的笑痕,那霎那的笑容,令之阳心跳收不住,竟是逐然加快,想撇开头缓回心神,却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