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睁开眼,记得撒旦说过自己将要掉下去的地方,似乎正是当时救了那灵魂的地方,怛化茫茫中,发现自己所处不是小巷中该有的那般黑暗,而是亮的令她有种想躲起来的感觉。怛化不自觉的伸手阻挡。
「你醒啦?」突然,有个人影档住光线,大大方方毫无遗漏的,将笑容赠送给怛化。
「你是谁?我怎麽在这?」怛化蹙眉,脑中的晕眩感让她深感不适。昨晚,果然喝多了。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好,我叫凌禹,不知小姐该如何称呼?」一听到男孩的名字,怛化呆滞了片刻,才出声问道。
「怎麽写?」
闻言,男孩笑着握起怛化的手,在她手掌处轻轻写着,边说道:「这个凌,然後是这个禹,凌禹,我的名字。」
囹圄?凌禹?呵。怛化冷笑了一声,自嘲自己的反应过度,正常人类又怎会有人姓囹名圄?她微微的收回手,刚刚凌禹的指尖轻触时,就有一阵酥麻的晕眩感传透入心中,她握起拳头,似是想把这怪异的感觉,默默的收入心中。
果然是醉了阿,怛化不适的轻轻吸了口气,勉强的泛起笑容:「我叫怛化。」
她只勉强的勾起嘴角,竟叫凌禹一时忘了呼吸。怛化苍白的面孔如陶瓷娃娃般了无生气,却因这打从一开始就拥有的完美容器,无论做什麽表情动作,都美得令人无所适从。
「女旦妲,女华嬅。」一见凌禹微微疑惑呆滞的样子,怛化补了一句,虽然她不确定人间有没有这种姓,但总比自己原本的名字正常多了。
「那个……妲嬅小姐你好,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有些虚弱,怎麽了?不舒服?」过了良久,凌禹才回应道,似乎因刚才的失神而有些不好意思,面颊上竟泛起一丝潮红。
怛化愣愣的盯着凌禹羞赧的面孔,渐渐被他的眼神所吸引,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令她一阵错愕,却在同时一股恶心的味道冲上咽喉,令她无法继续思考,怛化猛的起身,把口中的秽物一口气全吐了出来,直到最後,独留乾呕。
「你还好吧?」看着怛化粗重的喘着气,凌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怛化勉强挤出道歉的话,努力的缓和着呼吸。
「你果然喝酒了,不会喝就不要喝。」凌禹皱起眉头,说出的话虽像责备,但语调中却听得出担忧与不舍。
怛化茫茫的望着他,熟悉感充斥身心,她不知为何的举手轻触了他的面颊,深深望入对方的眸,而後道出一句煞风景的话:「把衣服脱了。」
这话,十足成功的让凌禹露出错愕的表情。
见他呈现石化状态不知多久,怛化忍不住伸手,直接把他的衬衫从钮扣处撕开,容不了凌禹的阻挠,钮扣早已飞散四方,物体落地时的寂寥搭配上两人不约而同倒抽的气音,着时为现下的场面增添些莫名的违和。
怛化只皱眉看着如她所料布满伤痕、残破的躯体。
凌禹果然是昨天的那个灵魂。怛化把视线从伤口处移开,细看着他的面容。死神在值勤时是看不见人类形体的,只能看见由灵魂混杂而成,最纯粹的带色气体。现在面前的这人微卷的褐发垂至耳边,为他增添了些许稚气,那双明亮如墨般的眸十足闪烁,殊不知是吐过後让自己更加虚弱无神还是如何,她还是觉得他,很像他。
不是外貌,而是从那双眼中透出的气息。
「人类的眼眸会被称为『灵魂之窗』,你知道是为什麽吗?」没来由的,怛化开口,却没要他回答似的继续接道:「因为人的眼能透出最真诚的灵魂本质,那是不论经过多少轮回也不会改变的根本,就算有人设法武装,那眸的气息却是骗不了人的,刻意为掩饰谎言而伪装的神色,会变得做作不自然,只要细心的视察,就能轻易分辨灵魂所有者的心思。」
「我由衷觉得,他们人类所想出的词真是贴切,明明就没人愿意停留观察,却能准确的用词形容出,真的好厉害呐。」怛化说着说着,泛起一丝苦笑,之後以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我好希望,自己也看不到。」
凌禹不解的看着面前怪异的怛化,想打断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只选择沉默。
「你现在带我去海边好不好?凌禹,我想吹吹风。」同样没来由的,怛化恳求道。
「你怪怪的,还没酒醒?」凌禹似有些无措的看着怛化。
「自己把路上的人随便捡回家,你这人才怪怪的。」怛化像真醉了般,迷幻的阖上眼,悠悠如无赖的小孩般说道:「把我捡回来的人,要答应我一切任性要求,不然就请把我送回去。」
「你这麽令人担心,谁舍得。」凌禹突然回话。
「有阿,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坏人把我一个人丢下,说什麽不要连累我,为什麽不能牵连到我呢?在一起总比自己一个人好不是吗?一旁有人照料,总好过一人淌泪吧?」第一次,怛化道出自己的心情,泪竟也顺着完好的面流下。
*
迎着咸涩的海风,怛化的背影更显孤寂,她喜欢这片海,自从凌禹第一次带她来时她就爱上这味道,一有空就会往这里跑。
「怎麽又自己跑来了?我不是说要等我吗?妲嬅。」循着声音,怛化别过头望着那人,贪恋的想记取他眸中任何星彩。
「要不是你要去学校丢我一人在家,我也不会来。」怛化说,任性的耍着性子。
「又不是我想去,我还在求学的年纪阿,呐!这给你当作陪罪。」说着,把手中的一瓶饮料交给怛化。凌禹知道怛化向来害怕孤单,或许只是孤单了太久,所以才会来这片充满相思、孤寂、落寞味道的海边,任着自己陪伴那些气味来忘却孤单吧?
两个孤单之人撮合在一起,不也正是最甜蜜的幸福?
「Syrah?你怎麽知道我爱喝这个?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太会喝酒的吧?」怛化口中虽念着,心口处却泛起一丝甜腻的感觉,逐步扩散。
凌禹没说话,只坐到怛化身边,拿着开瓶器把自己和她的酒瓶打开,默默的轻啜一口。怛化则微仰头,让暗红的紫罗兰味红酒流入喉中,问着:「怎麽不说话?」
「从一开始看到你我就知道了,当时的你满身都是这种紫罗兰味的酒气,不认出都难阿,也正好是我爱喝的酒,虽然目前未成年的我要用到这麽好的红酒,也有些难阿。」说完,偏过头轻轻的把自己的唇覆在怛化柔嫩的唇上。
没任何越踰的举动,只静静的两唇相贴,彷佛时间皆止於这刻……
而後皆唤名为永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对吧?」凌禹微开口,唇扫得怛化发痒,心却寒了一半。
「什麽意思?我不懂。」
「自己忘啦?你不是死神吗?你的名也不是什麽女旦妲、女华嬅,而是死亡的那个怛化对吧?」凌禹微往後,继续笑说:「我也骗了你呢,我的名本该是囹圄,监牢之义的那个囹圄。」
他的话让怛化脑中一片空白,她有些不明的问道:「囹圄?那个号称无敌的死神囹圄……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前世?那你为什麽,不认出我?」
「我离开前说过『还能在见到你吗?』的时候,你不是很坚定的答了『是』,还说如果我把你忘了,你一定会永远恨我,甚至会随我一起来亦或直接消失的,不是吗?既然我都答应了,又怎能爽约。」囹圄轻轻圈住怛化颤抖的肩膀,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等风平浪静过後,我会再回去找你的,我这世的时间不多了,你愿意陪我度完吗?」
「你会死於绝症是吧?然後再惨忍的在我面前消失?你好坏。」
「呵呵,谢谢夸奖。」
撒旦说过,那时救的灵魂已没剩多久可活,所以强制性的把自己丢下来,说什麽收拾残局,根本只是撒旦大人想再看出悲剧的恶趣味,怛化想。
「恩……我记得你的名字有出现在人界的『论语』里面对不?」囹圄躺於怛化的膝上,一边玩着她的发,一边问道。
「耍笨吗?是『庄子』,你每次都说错,根本就是故意的。」怛化轻敲了下他的头。
「哀,人老了都会这样,不要怪我。」囹圄作势老成,无奈的说着:「还剩不久了呢!你的翅膀也慢慢浮现出来了,真得好漂亮。」
「落翅很痛吧?都是我害了你。」囹圄疼惜的抚着她的脸颊,语调轻柔。
「怎麽会呢?是我太冲动。」怛化垂下眼帘,任着对方最後的温和残留。
「怛化竟然也会知道自己冲动,太阳该不会不动了吧?或是撒旦大人变好心了?」见怛化一副要揍他的样子,囹圄立即改口:「我说是我害你也不假,其实那时我是因知道你在附近,所以才故意招惹别人来揍我,没想道你竟然毫不犹豫的把他们都宰了。」
「还不都是你,那种眼神我永远忘不了。」怛化修长的指轻触他的眼眶,淡淡倾诉着。
「选择忘了吧,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可是被怛化建筑的牢笼紧紧圈住了呢!放心吧,就以这名起誓,永生不移。」他温柔的说。
「那你先告诉我,到底为什麽要来人间,为什麽要让我等?我知道了以後才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不然我跟你一起轮回。」怛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分离时的痛,若不是囹圄最後的话,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吧?
「我说了不可以打我。」看到怛化点头,囹圄才说:「事实上是我和撒旦打了赌,说在不让你知道的情况下,我俩的灵魂能不能延续到我度完在人间的百世,喂!你说不打我的。」
「你真得很无聊!乱打这什麽赌,你不知道我会很想你吗?你不知道我会绝望到想死吗?你和撒旦俩人……我怎麽会一口气认识两个幼稚的家伙,一个是同伴,一个还是上司!」
「好啦好啦!不过我告诉了你,赌约就结束了耶,害我装了那麽久,结果还是输了,呵呵。」仍旧是那般玩世不恭,但却渐渐消失於怛化跟前,所剩是清澈如蓝天的灵魂。
暂时的温存,还嚐得到吗?感觉到怀中的灵魂失去了活物气息,怛化撑开耀眼的银羽,紧握着他的灵魂,翱翔於蓝空中。
斗大的泪珠顺着标致的面容落下,无声的滴落人间;路人称叹,白日怎下起了细雨,浪漫的诗人说,那是天使的垂泪;更有人煞风景的认为,那是顺着屋檐所落下的水珠。
怛化不知道,现下所淌的泪,是如此的不值。
*
「嘿!欢迎俩位优秀的死神归队,也让我看了场好戏呢。」面具下露出的唇挽起笑,玩味的看着怛化和囹圄。
「撒旦大人早。」取回了死神面貌与羽翼的囹圄,活力十足的打了声招呼。
「啧啧!怛化还是那麽冷漠,完全看不出来竟然会去扒别人衣服。」撒旦说完,轻松的闪过怛化狠狠抛出的镰刀:「喂!囹圄你没忘记赌约吧?」
「是。」囹圄竟笑得开心,转身托起怛化的面颊就是轻轻一吻,而後温和的说:「呐!我喜欢你。」
「你们到底赌了什麽?」怛化阴冷的瞪着囹圄,一字一句慢慢的吐出,囹圄突然很庆幸她手中的镰刀早已经飞出去了,不然现在伺候的,就会是自己了吧?
「就谁赢了就可以叫对方做一件事阿,因为看到撒旦大人欠揍的样子,才害我想挑战看看嘛!我本来想叫他把面具拿下来的说,我超好奇他的样子……你不要一直瞪我啦!」无视於怛化的阴冷,他直接把她塞入怀中:「事实上赌约也只是契机啦!只是我太胆小又找不到理由表白嘛,顺便还能试试我们之间的真情阿!何乐不为?只是我没想到阴险的撒旦大人竟然落了你的翅,啧啧,我都还没整到他呢!失误失误。」
「不过最後还是在一起了呢!真好。」
是阿,有的人注定永世无缘,却有的怎麽也拆不散。无论是为生,亦或为亡,竟也能重新交缠,彼此不也正是拥有着最最浓厚的羁绊吗?
犹豫吗?呵!哪还需犹豫呢?好不易的交叠,是永生永世不得分的吧?
(完)
日安安~这里是蜎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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