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人群下车,拽着行李,还要转一趟公车真麻烦,等一下又是人挤人。
正当我在自怨自哎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正向我招着手。
是堂哥!他是来接我的?上天好像听见我的呼唤派人来了,我稍微加快脚步走向堂哥身边,笑嘻嘻的向他打招呼。
「你很大牌喔!大家都到了,只有你还要人家特地来载。」堂哥亏了我一下,不过还是把安全帽递给了我。
「我今天请不了假嘛!」我笑了一下蛮不在乎的边说边带起安全帽,直接就上了那一台超老旧的速客达,已经很久没见到堂哥了,他还是一样体贴、一样有着老实的表情。
那台速客达已经好多年了,载了快超过标准体重的两个成人,所以堂哥不敢骑太快深怕速客达咽了最後一口气,明明不用三分钟的路程硬是花了快十分钟。
初春的风还是有一些沁凉,还带点湿气,比起火车上那股沉闷空气而言已是舒服太多,不时还可以闻到青草和泥巴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插秧的气味。
我深吸一口气,享受这一切。
速客达弯进一条小路,我们到达目的地。
爷爷奶奶家还是一点都没变,只是红砖瓦更斑驳、晒谷场周围的树变高了、门口的土狗陋陋变成一只罗威那犬……
我不太确定牠叫什麽名字。
想到陋陋就有一些感伤,没有见到他的最後一面,牠在几年前突然跑掉,爷爷奶奶怎样都找不到,就在有一天对面的阿木叔说在外面看到了陋陋,不过已经过世好多天了……
堂哥在停车,我先进门和各位长辈招呼,跟他们说我已经到了,从进门客厅一路到里面的厨房我共向了大伯、叔叔、伯母、婶婶、堂姐、最後还有爷爷、奶奶一一打过招呼寒暄一下,就是好久不见之类的话,然後看见堂弟堂妹再摸摸他们的头说「喔~长那麽大了!」最後再向爸爸、妈妈报备一声说我到了。
家中一干女眷正在厨房中手忙脚乱,准备明天要祭祖的三牲供品,最大镇仗的不是这些三牲,而是明天祭完祖後涌进家中那些吃白食的「远房」亲戚。
很久没有面对这些事,不晓得今年为什麽又要面对这些,长大後都推说学校要考试,後来又说工作很忙没时间而逃避出席这些场合,今年则被爸爸耳提面命一定要出现。
想到明天再提不起精神来。
清明祭祖慎终追远,全家都起了一个大早纷纷前去扫墓,做了一些初步的祭拜後,女眷先行离开回家准备一会儿的午餐,以因应待会儿的「办桌」
汤圆、粽子、菜包、卤猪脚、炒花枝、白斩鸡、炒青菜、酸菜肚片汤、葱爆虾……还有一大锅的白饭再乘以3桌。
不过,我比较懒偷吃菜的时候比动手帮忙的时候多。然而其他人却忙翻了。
这却把妈妈惹得老大不爽的。
「赵晓桐!你好意思在那偷懒喔?」妈妈抱怨着。
「蛤?干嘛啦!」我懒懒得回答,早就知道阿母会不高兴也不是太在意,因为我知道在伯母婶婶以及姑姑们面前妈妈是不太好意思骂我的。
「晓楠和晓杏都很能干在帮忙只有你在偷懒。」妈妈碎碎念着。另外说明晓楠晓杏分别是堂姐和堂妹。
「二嫂没关系,晓桐昨天才刚回来工作比较累,我们来就好啦!」婶婶打着圆场,可是我看的出来她听见人家说自己的女儿比较能干得意的笑着。
无聊!这样就很满足了,我撇撇嘴「那我去排桌椅好了。」说完我赶紧离开。
我知道妯娌之间难免有比较,比自己的老公、比自己儿女,婶婶的一双儿女都出自名校、伯母的儿女不是医生就是律师。
虽然我和哥哥比起他们而言都没有很好的功课和学校,但是至少我们有安定的工作,哥哥从事着目前热门的科技产业、我好歹也在公家机关的图书馆上班。
就我的感觉至少妈妈给了我开放的教育、以及独立性的思考,不过在迂腐的大人眼中是不懂的。
在前厅,我约略的排了一下桌椅,最後扑上桌巾就大功完成,之後也懒得回厨房了。
我偷跑到外面,下了一点小雨,有种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感觉,踏上久违的田埂一下子感觉都回来了。
我有一些兴奋的想在田埂上跑上一回,可发现田埂变小了跑不太起来,甚至走起路来还需要一点小心翼翼。
田埂上还有一些露水把我的裤管弄湿了,我弯下身子把裤管卷了起来,弯下身体时还可以看见青草上停了一只蜗牛。
我正伸手想逗弄牠时看见有人从远方朝我走来,我停了手想看看对方是谁,在我还没看清楚是谁时那人就朝我挥挥手,还露出整排牙齿朝我笑着,那人看起来很开心。
「晓桐!」那人还挥手挥得很用力,看起来是一个中年妇人。
原来…
「高妈妈!」那个热情挥手的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高妈妈。
「高妈妈你还认得我?」我有一些受宠若惊地问着。
高妈妈微笑地拍拍我肩膀「你们这些小萝卜头高妈妈当然记得,倒是你太无情了都没有回来看看我们。」
「有很多事走不开嘛!」我微笑说着其实有一些心虚。
「有那麽忙吗?我们大家都还是会提起你耶!」高妈撇撇嘴又道:「明仁跟子铃都还会上我那坐坐只有你…」
「我…」本来要说什麽的,可又被高妈打断。
「我们高峰有时候还会提起你勒。」
他?这我可有一些疑惑了,上次见面他可是当作不认识耶!
上小学之後就只有偶尔回爷爷奶奶家,相对跟高山高峰以及蔡子铃见面的次数也减少许多。
那一年我小学毕业,妈妈想说以後国中课业繁忙以後回乡下的时间更少所以大赦,让我回来住一个暑假,我记得我当时也还是很开心的。
当时,庭院的阿勃勒正盛开,树上挂着一串串的金黄,风一吹来犹如下了一场黄金雨,以往我和表姊以及蔡子铃还会特意摘下一串花挂在头上像是古代人头上的金步瑶,下起黄金雨时我们站在树下假装着自己是公主。
这就是我们的公主梦…
那一天依然是下着黄金雨的一天,陋陋见到我回来高兴的在我身边转呀转的,我也兴奋的摸摸牠的头还跟牠蹭了一蹭脸。
这里景物依旧,我进了门行李随手一丢、鞋子一脱迫不及待冲向田里、水圳里玩耍、和向爷爷奶奶报到。
中午我随便扒两口饭就丢下碗筷去找蔡子铃了,蔡子铃跟我一样明年升国中,所以也正在放暑假。
「子铃!蔡子铃,出来喔!」我在她家门口喊着。
出来应门的是蔡妈妈,太大意了,我太得意忘形了,忘记她家那恐怖的妈妈一定在家。
「蔡妈妈好。」我赶紧叫人。
「是你啊!长这麽大了还是一样吵,太阳大先进来等,我去叫子铃。」蔡妈妈一样冷淡带点娇气的语调说话着,不过好像不那麽不近人情了。
「好,谢谢蔡妈妈。」我应允着
蔡家依旧气派,不像我们家是红土砖瓦,而蔡家是钢筋水泥,大理石做的楼梯、柱子还是闪亮亮。
在等待的时候我怎麽觉得我好像在晋见公主一般的在等待?心里有说不出的怪。
之後蔡子铃出现了,我们彼此都很高兴寒暄着。
原来她刚刚在预习国中的课程,「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心里是如此想着。
从她口中得知她父母正式离婚了,蔡妈妈决定不再没日没夜的等蔡爸爸回家,而且蔡爸爸在外面也有新的家庭了。
蔡妈妈还说决定放了蔡爸爸也放了自己。
难怪蔡妈妈比较平易近人了。
我们一直聊到夜幕低垂,想说高山高峰要下课了蔡子铃提议去高家找那两兄弟。
如果没记错高山也要升高中了,高峰则还是国中。
高家依然大门都是大开着,好像这世界没有小偷一般,而我和蔡子铃也不客气的走进去。
我们很熟练的在高家行走,这一切没有什麽变。
「高山、高峰,有没有人?」我喊叫着。
「哇!真是稀奇,赵晓桐出现了。」高山从里面走出来爽朗露齿地笑着。
许久未见高山变得帅气非凡,挺拔的身材、斯文的气质、立体的五官,只可惜理着小平头。
「我放暑假来住一阵子。」我开心的向他挥挥手。
「到城市里果然有差,终於不像野人了,漂亮很多喔!」高山用他低沈的嗓音称赞着我,差点被他迷惑了,我只是呆笑着。
「高山哥。」蔡子铃向高山打着招呼。
高山「哥」!我在心里起着疑惑,我们以前好像没有这样称呼着高山吧!怎麽会出现那麽见外的称呼?
我疑惑的偷瞄着蔡子铃。
「我想说晓桐很久没来,所以和她一起来找高山哥和高峰哥,不知道会不会打扰高山哥看书?」蔡子铃温柔地问着。
做作!太做作了!这是我还不太认识蔡子铃的时候对她不公平的评语,如今我又想到这个形容词。
她是怎样?在我面前一个样,在高山面前又一个样。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也好。」高山温柔的摸着蔡子铃的头笑着。
这些年我到底错过了什麽?现在的氛围怪怪的,我都被搞迷糊了好像被排除在外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