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红砖墙,芳香的白玉兰,幽静的长街上影子接着朴素大方的式制皮鞋,在笔挺军裤的遮遮掩掩下反着闪光,“咯咯咯……”节奏鲜明地响。清脆的声音,绕着橄榄绿的军装,小翻领突显的一圈白,为肩膀上一副两年兵的军衔增添了几分可爱之余,也令优雅的举止在失神中依然保留着傲然。
雕琢的鼻梁上,被大盖帽的阴影覆盖的丹凤眼渐渐地浮出。性感的唇则稍稍胆怯的抿合着。
近了又近,三十米开外,哨兵的身影开始渐渐地侧身呈现在她的视线内,兴奋与冲动,都被她逐一的谋划着。拐角处,白玉兰的树影被微风吹拂得左右律动,正午的阳光,被挡在移动的黑色帽沿上。
平稳的呼吸,手随着节奏自然地摇摆,有意无意地抬头,偷偷地望。一向从容自若的她,竟然会在这乱了方寸。只见她颤抖的手微微地抬,她向着红白相间的哨台上的哨兵突然‘唰’的一下举起了右手,她向着红白相间的哨台上的哨兵——敬礼。
思想的极致,相应的玩乐,不可理喻地化作戏,上演了。
白茫茫的阳光,从窗台上不断的延伸,睡眼惺松的郭伟亮,一个哈欠坐了起来,侧着头痴痴地不对焦的看着隔壁床熟睡的尉至。醒来时的呆滞,朦胧于兄弟间以往的趣事。
“班长,今天中午出太阳啦,我们下午应该可以打……”角落的一个床上,啊炳傻里傻气中口里的打字还没有出来就马上给郭伟亮一个食指止住了。
“看不到别人都在睡觉啊?”怒目圆睁的他,压制着过火的声音。
“蝈蝈,几点了?”尉至揉了揉眼,对着郭伟亮说。
“你继续睡吧。”(郭伟亮)
缓缓闭上的眼,带着初醒时的朦胧,尉至看过郭伟亮,眯起眼,想起曾有的事——记得有一次酗酒过后的点名,为了郭伟亮,尉至讲义气二话不说背黑锅,结果创了历史最悠久的八小时站岗记录;记得有一次与纠察的争斗,是郭伟亮挺身而出将那些羞辱尉至的话塞到了那些纠察兵的肚里,结果在斗殴中,他被打掉了虎牙。最后,他更被禁闭、处分。“用一颗牙换一生的兄弟,赚翻了。”这就是郭伟亮出了禁闭室后对尉至说的第一句话。无数次的不眠,聊的是无尽的话不修的词,难能可贵的战友情,日积月累,令彼此间的关怀,更甚兄弟。
走出班房的郭伟亮,一手拿着储备的香烟,一手拿着火柴,悠哉游哉间,在班房外的大树下,点燃。
“喂,小马,今年分配的名额挣破头了,你找人没?”茂密的芒果树下,长相猥琐身材矮小的同年兵林国栋,对着另一个站哨的兵说起了毕业分配的事宜。
“一线城市怎么样,不知道我家里帮我打点的如何。”(小马)
“唉,你怎么还没有落实啊,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林国栋)
郭伟亮抬起头,斜着眼,他看着那额角微秃的平头,白发星罗密布下褪出的花尖,还有长鼻子长嘴巴超的林国栋,他轻轻地摇摇头间,腾云驾雾。
“你分去哪里了?”(小马)
“当然是工资最高的地方啦,去K城。”(林国栋)
“哇,你不怕啊?工资越高,水越深,听说那边送礼都要这个数!”小马说完,伸出食指。
“怕啥啊,我家那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哎,你要不要我帮你落实一下分配的事啊?学院里谭主任跟我家关系特好了,喂,蝈蝈,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分到山村里吧,啊?”(林国栋)
磕了磕烟,郭伟亮抬起头笑了笑:“呵呵,别人在装逼的时候,我喜欢默默地看着,揭穿了,就没有意思了,小马,你说是不是?”
“我拷,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啊你?”(林国栋)
“嗯,我是挺毒的……挺毒的,挺毒的……”不断连续的重复,配合着惊讶愕然的神情,只见郭伟亮突然一弹而起,向了远处跑了过去。
五月的天,失了意时竟像三伏天的热。一身戎装的女兵,站在第五学员大队的转弯处,英姿飒爽地看,看着郭伟亮一路向着她,从小跑不断地加快,瞳孔中,小小的身影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慢地放大,再放大。迎着自己含苞待放的笑,他兴奋地说:“芸听……你,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嘛。”背起双手,轻轻抬头,垂下的眼和翘起的嘴角,甜甜的微微一笑,令眼前的兵哥晕了头。
酷热的太阳下,融化的心闭上的眼,夸张得像戏里的男主角转过身深呼吸再回过来一味地傻笑,僵持在转弯处好一阵才被大门的战友提点起来。他得意忘形地看着面前的女兵,看着她全然不顾傲然地走进大队,郭伟亮早已魂飞天外了。
修饰整齐的美丽短发,丹凤眼悠悠的半开,眼睑下的美丽面容没有定义地剪影在浓烈的雄性荷尔蒙中。上中下三层的灰色建筑里,清一色的布满着可爱的小寸头,像导轨灯,朝着她一字排开。正装、迷彩、裤衩、背心,应有尽有之时更有露点鼓起胸膛一身蛮肉的。
“哎呀,快看快看,这个是郭伟亮的女朋友?”
“哇,真漂亮,他中六合彩了。”
“靠——极品,想不到蝈蝈居然有极品。”
霎时间,风起云涌之际,郭伟亮的战友纷纷靠了过来,围得水泄不通之时,芸听逐一地看着他们,时不时地四周张望着。
“喂,你们这是干啥?”郭伟亮对着早已瞪大眼流口水的战友们一声吆喝。
为首的一个战友看着郭伟亮,笑道:“什么干啥呢?蝈蝈,不认识我们了?快介绍介绍啊!”为首的一个战友一个奸笑。
郭伟亮看着大家,无奈下将芸听轻轻地拉到身边。“芸听,这是B胜,这个是马大姐,这个是肌肉男,这个是贱炳……”他逐一介绍着班内战友的别称,忘形时郭伟亮显然已经不察觉战友的怒目。
“呵呵,亮哥,为什么叫他马大姐呢?”(芸听)
“哈哈哈……”一阵大笑,郭伟亮不知从何说起。
“唔——蝈蝈,你怎么突然带女朋友过来不支一声啊?好让我们准备准备嘛。”粗矿的轮廓,狮子鼻上一双会说话的浓眉大眼,阴柔的声音将‘唔’字拖得老长,当中兼带着小动作。马大姐,果然名不虚传。
“澄清,是女性朋友。”(芸听)
“哦,原来还多了个性字!”(马大姐)
“哈哈哈……”
“她,她没,她没跟我说啊。”(郭伟亮)
“亮哥,你不记得了么?昨晚我发信息还跟你说了我会过来找你玩的。”(芸听)
“玩什么呢?”(马大姐)
“马大姐你给我闭嘴。”郭伟亮向着马大姐吼了一声。
“呜呜呜,好凶啊!”马大姐可怜转过身,装出一把女声。
“亮哥,你那天没看到信息么?”(芸听)
“啊?看,看到,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郭伟亮)
“怎么?你身边的人都经常跟你开玩笑的么?”(芸听)
“呵呵,呵呵……不是,不是。”傻傻的笑,不知其言下之意的郭伟亮带着初相识的女兵高兴地围着操场走。一边走一边说,郭伟亮滔滔不绝的炫耀着自己在学院的辉煌过去,细说着他可以如何如何地鸟如何如何地吊,他说他怎样的功高盖主,他说他的汗马功劳怎样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甚至不合逻辑地说他跟哪个首长有过什么饭局之缘,忘年之交……
“呵,亮哥,你可真厉害,以后你可要多指点多关照我噢。”(芸听)
“哎……哪的话呢,以后有谁敢欺负你的话,别怕,有我!”——“咚咚”的两下,郭伟亮使劲地用右掌拍了拍挺起的胸膛。
“嗯,有你这话,我以后有啥事都找你喽。”(芸听)
“我就怕你不找我,嘻嘻!”(郭伟亮)
“好,那我们拉钩!”(芸听)
“好,拉钩!”两个身影,时而合时而分,边聊边看边偶尔地靠一靠,靠得远观的战友们口水直流呱呱叫。
“亮哥,刚刚那些就是你们班的战友么?”(芸听)
“嗯!是啊。”(郭伟亮)
“哦,他们都挺帅的。”(芸听)
“你不是吧,他们叫帅,那我叫什么?你都还没有看见我弟呢!”(郭伟亮)
“你弟?”芸听在想,郭伟亮口中的弟弟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人呢?
“算了,他不在,有空介绍你认识。”(郭伟亮)
“嗯,好的!呵呵,亮哥,你是怎么来指挥学院的?”绕了一圈,来到树下的凳子前,芸听坐了下来。
不容细想,抚着短刺的发:“哎!领导说我形象好呗。没办法,第二年兵就直接被领导要求考学了,说什么要我当警官,提升部队形象。”
芸听心里一阵偷笑,她望着郭伟亮:“嗯,我觉得也是,再说现在在部队发展也挺好的。”
“哎呀,有什么好的,好不好你还不知道……正所谓踏踏实实走过场,认认真真搞形式,这年头,都是那个样,去哪都是一个字。”(郭伟亮)
“什么字?”(芸听)
“混……字”(郭伟亮)
原本斜着的眼,稍稍放正:“别妄自菲薄,你这样挺不错的啦。”
“是不错的,呵,这里的人都管我叫混神。芸听啊,你不要亮哥前亮哥后这样叫我了,叫我蝈蝈吧,他们都这样叫我!”(郭伟亮)
“嗯,好。蝈蝈,我听我表哥说你女朋友挺多的,是么?”芸听的眼,并没有定格在郭伟亮的脸上,目转四周时,词锋一转,吓得郭伟亮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答:“哪里,你表哥瞎吹的,当兵很难找女朋友的。”郭伟亮看着芸听,一副憨厚的样子。
“骑牛找马嘛!”(芸听)
郭伟亮愕然:“这——这不是我的作风,而且这样……这样对牛也不是很不公平!”
“呵,你怎么知道牛怎么想的呢?有可能,在牛的眼里,你也是牛,又或者——你连牛都不如。”(张倩)
“不是吧,牛都不如那如什么,猪啊?狗啊?”(郭伟亮)
“猪狗不如咯,呵呵,开玩笑的。傻瓜,别认真!”芸听没有说下去,她意识到她自己的话已经触碰到郭伟亮的火头。
“芸听,我不乱找的,我对感情很认真的,”白玉兰上的麻雀,低头望着郭伟亮的样子,叽叽喳喳地笑,芸听也一样,只不过,她是在心里笑。大概可能是全程的兴奋与紧张,令心跳下微涨的小腹使她忍不住说:“蝈蝈,你这只有男兵么?”
“嗯,怎么了?”(郭伟亮)
“我想……”(芸听)
“想什么呢?”(郭伟亮)
“想去厕所。”(芸听)
“啊!厕所?”郭伟亮张开的口夸张得合不上。
“怎么,孙悟空也要撒尿啊。”对啊,就算齐天大圣孙悟空也要上厕所,更何况是她呢?
“但……但是,我们这没有女厕的喔。”搔着后脑勺,着急又机灵的样子往厕所望了望,热心想不出法。
“你刚不是跟我拉钩了么?上个厕所有何难?这样吧,我进去,你在外面帮我把把风。”(芸听)
“你太聪明了……哈,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他走了进去,慌慌张张地一看,便马上走了出来:“没人。”
没有理会外面的热闹,被郭伟亮挡在厕所几米开外看热闹的小兵,叽里呱啦的越发吵闹。
高亮度的玻璃窗,折射着灰色的阳光,照耀着笨头笨脑飞不出的苍蝇,在九十度上来回地打滑。长长的尿槽,白色闪亮的瓷砖奇怪得没有泛黄的尿迹,细小的稀里哗啦的水声,令芸听不在意地望,眼睛瞬间一扫而过,窥见厕所一分为三时,小便大便处以外的淋浴间还有洗漱区。
她解开枷锁,利索地一蹲,怡人的春色,盎然在洁白的一角里,她没有理会外面的热闹,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尴尬。可能是身上军装的缘故,令她不得不假装一丝不羁得不思顾忌,以致过了尺度失了位,在所难免。
不自觉的朝着下面看,满意卫生程度之余马上畅快淋漓地边笑边想——笑郭伟亮吹嘘的话中参杂的表演成份;笑他猪狗不如的那一句;想那个令她心跳的哨兵,想他会在何处。‘为什么看不见他,难道缘分还未至?不会的,我确定是他,他就在这里,蝈蝈口中的小弟……’她不断地想着。忽然,不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水声从小到大,再从大到小,然后,消失了。
淋浴间,水声从淋浴间传来,芸听马上拉起裤子,匆忙中她悄悄地步出,但就在这刻,她惊愕了——意外中,一个身影竟然从最边的淋浴间里走了出来,湿淋淋的小平头下那双迷人的眼皱眉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正在提裤的女兵。
侧身性感的裸体,覆盖着晶莹的小水珠,小小的红韵,印在方阔菱角的斜胸肌上,而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弧线,则贴着优美的腹肌,带着她的视线一路下游至裆部。小小的蓝白相间毛巾,挡住前遮不住后,翘起的诱惑股线,接连着结实的大腿,在芸听木讷的眼里,怎么放,都藏不起来。
折射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知不觉间变得光彩耀目,左右着她深邃的视线,徘徊不退地企图阻止她不矜持的目光。她不知廉耻地望着眼前的梦中人;她妄想不断搜画着大脑记忆体里的对白以打破现有的僵局;她痴痴地将心跳减慢到以至可以微微地张开口。但无论怎样,她还是无法言语,她还是尴尬得只懂一味地看。
‘究竟是一见钟情之类的话还是迷惘的不知所措逃回一角,又或是一字不说全然不顾地松开毛巾扑上来压着自己,抑或是……’她期待着,她期待地幻想着,但结果却是令她窒息的声音。
“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