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几,最後一丝残霞消失在枝隙叶缝间,夜,悄然降临。
床榻上的人儿渐渐醒转,缓缓睁开疲惫的眼帘。
南宫芷躺在软榻上,一双眸子瞪得碗大,直盯着映入眼帘的床顶。
天啊!这里是哪里?怎麽她没有半点印象?
「公子?」蓦地,一道柔柔的女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南宫芷连忙试着起身想看清来人,但背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无法轻意如愿。
一旁伺候着的依儿赶紧稳稳地搀住她,拿起软枕垫在她身後。
「公子,你没事吧?」依儿担心地问道。
公子?
是了,她现在穿着男装。
既然如此,她的动作是不是也该男性化一点?声音也该……
「没事,多谢姑娘。」南宫芷刻意压低声线,朝她投以一笑。
见了她的笑,依儿微微一愣,南宫芷这才得以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看来颇为秀丽,但那微红的脸颊旁却有一块怵目惊心的深褐色伤疤。
突地,女子慌忙地低下头,伸手遮住自己的脸颊,「对不住,一定把公子吓着了。」
「不,没有的事。」南宫芷忙着澄清,不慎又扯着了伤口,「呃……」
「公子,你的伤──」
「不打紧。」南宫芷看了看四周,果真没有一处是她所熟悉的,「敢问姑娘,这里究竟是哪儿?」
女子看着她,脸竟红了起来,「公子叫我依儿便妥……这里,是洛阳城北的凌云寨。」
什、什麽?她没听错吧!这里竟是那个传闻中窝藏了一堆丧尽天良的绿林中人,让朝廷头痛至极的凌云寨?
据说凌云寨寨主武功高强,朝廷几次围剿皆无功而返。
缉赏单上,赏银最重的也非此人莫属。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麽孽,老天爷跟要她开这种玩笑?
「我怎麽会在这的?」南宫芷努力保持镇定,继续问道。
「这……是大当家抱着公子进寨的,那时公子身负重伤,已经是两日前的事了。」依儿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想来「他」会受伤,一定是为了保护大当家的原故……
思及此,依儿对南宫芷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反观南宫芷,则是皱着眉头,在心里头暗叫不妙。
这下可好,她可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什麽时候和凌云寨的大当家打交到了?她只记得,那时漠鹰……
对了,漠鹰呢?!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脸覆黑面具,全身穿得黑不溜丢的家伙?」
可恶,难不成漠鹰真的丢下她了?
难不成他将她卖给凌云寨寨主当压寨夫人?
难不成他──
依儿正准备答话,但门外蓦然走进了一名男子,打消了她的念头。
南宫芷看着他,一时之间出了神。
剑眉入鬓,他墨黑的瞳眸里参着一丝冷漠,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深深吸引着她;高挺的鼻梁在他英俊的侧脸补上无瑕的线条;那颀长的身躯透着一抹极具野性的侵略气息。
原来这世上有人比她大哥还俊!
落下结论,南宫芷打量的目光最後兜回他好看的薄唇。
为什麽会让她感到似曾相识?她明明没有见过他。
「看够了没?」男人醇厚的嗓音拉回南宫芷的思绪。
不知为何,她那活像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的目光,让他感到不悦。
而不悦的对象,竟是没戴面具的……自己?!
南宫芷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收回毫无掩饰的目光。
「大当家。」依儿蹲下身子,朝男人微微一福。
闻言,南宫芷硬是向後挪了挪身子,直到背脊抵着了冰凉的床柱。
他就是凌云寨寨主!
是了,这轮廓……她在洛阳时曾看过缉赏单,还注视了好一阵子。
因为赏银最高的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什麽凶神恶煞,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但如今见到本人,她反倒认为衙门实在是把他画丑了!一点儿也比不上。
男子朝依儿摆摆手,後者见状则是退出房外,悄悄带上房门。
步至软榻旁,男人开口命令道:「过来。」
他又不会吃人,她作什麽缩在床角跟见到鬼没两样?
「我……不要!」南宫芷很坚持地继续「镇守」在床角,「我问你!是不是那个面具男把我卖给你的?」
什麽「面具男」?什麽「卖」?
这小ㄚ头的脑袋里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吗?
「我告诉你,打死我也不作你的压寨夫人,你死心吧!」虽然她不是那种极为贞烈的女子,但她更不是随便的女人,她是不会妥协的!
瞧她迳自说得精采,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无奈,「我是漠鹰。」
闻言,南宫芷这才将身子缓缓挪近了他,伸出白嫩的葇荑,将她能够看清他上半边脸的视线全盖住。
只见漠鹰一双俊朗的剑眉微微蹙起。
难道她不能认声音、认衣服,就只能认他戴面具的模样吗?
「你真的是漠鹰!」南宫芷放下手,彷佛发现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似地嚷道。
「过来。」为什麽每回对她说话都得说个两次以上?
这次南宫芷总算没有再作反抗,乖乖地移向漠鹰。
但才静没几秒,南宫芷再度往後缩了一大截,「不对啊!你怎麽会是凌云寨的大当家?」
她这样到底要耗到什麽时候?
漠鹰索性直接将她抱至身侧。
「怎麽,我不能是?」不知为何,知道她可能会因此而惧怕他、离开他,他的口气不甚好。
「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像!一点都不像!
想来她竟曾经拿一个寨主当向导,还当众不怕死地开他玩笑?!
可他的脾气倒也挺好,没对她发怒反而还替她解围。
「官府说你十恶不赦,我不觉得呀!」若真是如此她早没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咦?意思是说……他做过的坏事都是官衙胡诌的?
「你洗劫了扬州知县府、还把知府大人打得三个月不得上堂,不是吗?」他的「事蹟」她略有耳闻。
「那厮贪赃枉法、欺陷良民,暗地里与他人勾结,那银两在他手中倒不如分给其他穷苦百姓。」
她所听到的,是知府大人公证严明、不惜冒着性命之危,断然审案,因此才得罪了凌云之鹰。至少,官府里的人们都是这麽传的。
「那……长安城内正气凛然的施家庄主,又为什麽被你杀了?」
「他私底下有奸淫良妇的喜好,表面上正气凛然、实则逼良为娼,该死。」
怎麽施家庄向外声称是凌云之鹰要奸掳良妇,施家庄主路见不平,但无奈学艺不精,才受奸人所害?
「嗯,真该死!」南宫芷附和道。
漠鹰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他可不是特地来澄清自己人格的!
「你做什麽?」待南宫芷回过神,这才发现漠鹰的双手正在脱她的衣服!
咦──?!该不会他终於露出本性,想要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