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cho與Narcissus的時間 — 五-1

「我做不到啦,我真的爱你!」

「我好爱你,你听见了吗?」

谁啊……谁在重复我说过的话……

我从某个记忆中不存在的昏黄房间站起身来,整个昏暗的空间空荡荡的,那个声

音在不远处响着回音,说话的那个人声调,不是在呼唤,而是在引诱。

「我也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我觉得每个细胞每寸灵魂都有你……」

如此熟悉的声音。

这道永远刻印在我灵魂上的声音,熟悉到我应该要产生恐惧,血液却没因为血管

开始急速收缩而剧烈翻腾;相反的,声息呼吐着隐隐约约的期待,那是悸动,啊,对

了,是久违的粉红色悸动,亲爱的,是你终於呼唤我了吗──你接下来要说出那句话了吗……

亲爱的,我只敢──

「──我只敢在这里告白,可是我好想你听到,世界没有遗弃你!知道吗?没有世

界的话,还有我啊!」

<B>……没有世界的话,还有我啊……</B>

对,没有世界的话,还有你啊,有你就够了,有你就完美了。

我因为过於兴奋和冲击而浑身颤抖,使不出力,搀着墙一点一点小步地走。我知

道自己在作梦,所以我要,我要更慢、更慢,把现实拖延得远一点、远一点……

请你继续说啊,继续这样的逗引我啊……

「……每次这种时候我就会爆发,让我知道我没有随着时间淡忘你的一切,」

「我不管别人怎麽讲我怎麽笑我,不管我有多不自量力多麽可恶多麽缺陷,可是

我真的爱你啊!<B>我有的只是爱你啊!!</B>」

声音离得很近了,它散发的魔力也更强烈,心脏开始承受不住狂躁的跳动,我开

始喘,浑身发昏;无法再维持那飘渺虚弱的理性,我和那命运之人如今只隔了一道墙

,眼泪受不住情感爆发的狂烈,开始沿着我的脸庞宣泄,流过我乾枯好久好久的唇边。

「我们都是渴爱慾望深不见底的人,所以只有你能承受我爱你的重量。我知道你

也知道这点──」

我接下最後一句话,替他说完,手指终於攀上墙边,只要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

可以看到他了……

<B>我如一切的人子,在虔诚的朝圣之路等着听见你的声音。</B>

一只冰冷纤长的手突然滑过我右边颈项,再轻轻柔柔地握住。我的灵魂,细瘦的

好像那只手稍一使力就脆断。

我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和吐息,战栗感瞬间取代所有思绪钻上我脑门,让我的脸微

微发麻,他的脸贴了过来,连同发鬓和我的侧脸厮磨着:

「你又再,拿你的世界困住我了吗。」

蛇信一般冷毒的言语钻入我的耳边,他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大力握紧。

「…阿…顼!!」

「呜!」

海玫身体被通电似地震了一下,发现她被自己吓醒。

好可怕……活像真的发生过似地……

她按住胸口,砰咚砰咚响得好大声,快到她又起了微微的痛觉和窒闷感。她发现

自己躺在大衣随意铺成的地舖上,海玫转头,看见原本该她躺在上面的床上躺着另一

个人。

可恶。

「你为什麽在我房间。」

没反应。

海玫把背对她的令岩翻过来,让他的脸暴露在白天的亮光下,後者脸皱在一起,

连忙翻回阴暗的角落。

「喝太多,你房间比较近。」

她试着回想一下,印象中她昨晚的确又扶着醉烂的他回来,还记得当时的手表指

着四点半。

令岩帮海玫上完妆後,又把她抓上机车,杀到夜市里某间服饰店,擅自挑了件短

洋装就连同海玫一起推进更衣室,被推进去的瞬间她看见售货小姐对着她身上的睡衣

面露鄙夷。

海玫站在更衣室里,捏着衣服,无奈又惶恐,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却还是乖

乖换上。她默默拉开门帘出来,米白色雪纺镶着低调的蕾丝滚边,让海玫长期窝在家

里的皮肤衬托得更白皙。她面对镜子拨了边浏海,让自己的脸露出来,好确信镜子里

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却怎麽看怎麽陌生。好像另一边看着自己的是失散许久的双

生姊妹。

令岩打量了一下,又陆续拿了鞋子和配件指使海玫换上。打理好的海玫依旧呆愣

在镜子面前,眼神好像弥留在某个地方,唤不回来,连一抹削瘦的身影从那面镜里浮

现都没发现。

令岩从背後靠近海玫,手伸向她的脖子,像要摸索什麽。海玫浑身一僵,觉得一

股凉意延着她的颈椎轻轻囓咬着,她从镜子里看见令岩垂着眼站在自己的身後,感觉

到他冷凉的手指伸进她的衣领,将衣服的吊牌扯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将吊牌递给小姐,拿出信用卡结帐。

海玫跟在令岩後头走出店里,茫然全写在脸上。令岩先跨上机车,转头看海玫,

心底突然发现眼前的她从外貌来看,简直判若两人。虽然海玫的新衣服被他的大衣盖

住一大半,但在她穿着那套洋装从更衣室走出来的瞬间,他想起阿沪所说的,海玫她

那身独有的气质,此时因为这件洋装而更彰显,并且昇华。眼前的海玫不仅亮了起来

,身上也开始出现色彩。

不再是灰浊浊的影子。

「上来。」

「你到底要干麻?」

「陪我去一个地方。」

海玫皱了眉头,还是跟着上车。

无办法,没有他,她一个人什麽都不能做,在这里连家都不知道怎麽回。

海玫看到左前方一个女生起身走向吧台,连忙走进那个空位填补进去。这里够暗

,不会有人看见她的。她双脚缩进桌下,叹了口气,觉得口乾舌燥,却不想动也不想

喝这里的酒精饮料,毕竟现在正在吧台前拼shot的人待会还要靠她一个人拖到楼下

的门口。

她看向吧台,一个高削的身影随意地倚在桌面,金发及肩像稻麦浪闪着波光,令

岩大手放下最後一个shot杯,周遭瞬间爆发女孩子群的尖叫和欢呼。

海玫在他背面,看不见他的笑容,但想必无懈可击。她看见Bartender和一旁明

显赌输的晦气鬼露出又妒又恨的眼神,令岩周遭围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纷纷为

他尖叫痴狂,彷佛醉的是她们,不是他。令岩在她们当中宛如尊贵又受尽爱戴的王子

,方才起身的女生也在其中,甚至已经搂上他的手臂。

微醺的王子将手搂上两旁女子的细腰,转头向另一个女孩子耳畔伸出舌尖,惹

得她狂喜地又拍又打,接着似乎是回应後方女子的话题,他转头和她互咬起耳朵,笑

得媚惑众生。

海玫只是在暗处静静看着,她知道令岩不会拿这态度对待她──除了那恐怖的「第

一次」,不过很显然,海玫从他当时设下的关卡活了下来。

如果跟着他的笑靥起舞,现在她大概没法「幸福地」坐在这里发呆。

「嘿,你怎麽静静的都不动?」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吹送了酒气,海玫不快地吓了一跳,瞥了一眼贴在她身

旁的轻薄男子,她抬高脸,眼皮垂了大半,嘴角勾出了轻蔑:

「因为这里没有蚊香可以踢。」

男子非常大声地「啊?」了一声,不理会海玫的挪远和厌弃,将手搭上她的右肩

,又拉近了距离。他跟着注意到前方被簇拥的王子,那似乎已成了全大厅的一个亮点

,「──别看了,那位王子殿下周遭的蝴蝶他妈的够多了。」

海玫直接起身,走向另一个阴暗处,纤白飘忽的身影消失在相互磨蹭的男女当中。

她知道的,这种生活。

不管是他还是令岩,她都曾静静待在阴暗处,推开一个接一个的无赖,看着光环

下的他们,如何放肆地展现他们嗜人般地魔性魅力勾媚苍生、愚弄雄雌。

对於他和令岩,是阴暗面精神上的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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