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啦,我真的爱你!」
「我好爱你,你听见了吗?」
谁啊……谁在重复我说过的话……
我从某个记忆中不存在的昏黄房间站起身来,整个昏暗的空间空荡荡的,那个声
音在不远处响着回音,说话的那个人声调,不是在呼唤,而是在引诱。
「我也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我觉得每个细胞每寸灵魂都有你……」
如此熟悉的声音。
这道永远刻印在我灵魂上的声音,熟悉到我应该要产生恐惧,血液却没因为血管
开始急速收缩而剧烈翻腾;相反的,声息呼吐着隐隐约约的期待,那是悸动,啊,对
了,是久违的粉红色悸动,亲爱的,是你终於呼唤我了吗──你接下来要说出那句话了吗……
亲爱的,我只敢──
「──我只敢在这里告白,可是我好想你听到,世界没有遗弃你!知道吗?没有世
界的话,还有我啊!」
<B>……没有世界的话,还有我啊……</B>
对,没有世界的话,还有你啊,有你就够了,有你就完美了。
我因为过於兴奋和冲击而浑身颤抖,使不出力,搀着墙一点一点小步地走。我知
道自己在作梦,所以我要,我要更慢、更慢,把现实拖延得远一点、远一点……
请你继续说啊,继续这样的逗引我啊……
「……每次这种时候我就会爆发,让我知道我没有随着时间淡忘你的一切,」
「我不管别人怎麽讲我怎麽笑我,不管我有多不自量力多麽可恶多麽缺陷,可是
我真的爱你啊!<B>我有的只是爱你啊!!</B>」
声音离得很近了,它散发的魔力也更强烈,心脏开始承受不住狂躁的跳动,我开
始喘,浑身发昏;无法再维持那飘渺虚弱的理性,我和那命运之人如今只隔了一道墙
,眼泪受不住情感爆发的狂烈,开始沿着我的脸庞宣泄,流过我乾枯好久好久的唇边。
「我们都是渴爱慾望深不见底的人,所以只有你能承受我爱你的重量。我知道你
也知道这点──」
我接下最後一句话,替他说完,手指终於攀上墙边,只要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
可以看到他了……
<B>我如一切的人子,在虔诚的朝圣之路等着听见你的声音。</B>
一只冰冷纤长的手突然滑过我右边颈项,再轻轻柔柔地握住。我的灵魂,细瘦的
好像那只手稍一使力就脆断。
我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和吐息,战栗感瞬间取代所有思绪钻上我脑门,让我的脸微
微发麻,他的脸贴了过来,连同发鬓和我的侧脸厮磨着:
「你又再,拿你的世界困住我了吗。」
蛇信一般冷毒的言语钻入我的耳边,他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大力握紧。
「…阿…顼!!」
※
「呜!」
海玫身体被通电似地震了一下,发现她被自己吓醒。
好可怕……活像真的发生过似地……
她按住胸口,砰咚砰咚响得好大声,快到她又起了微微的痛觉和窒闷感。她发现
自己躺在大衣随意铺成的地舖上,海玫转头,看见原本该她躺在上面的床上躺着另一
个人。
可恶。
「你为什麽在我房间。」
没反应。
海玫把背对她的令岩翻过来,让他的脸暴露在白天的亮光下,後者脸皱在一起,
连忙翻回阴暗的角落。
「喝太多,你房间比较近。」
她试着回想一下,印象中她昨晚的确又扶着醉烂的他回来,还记得当时的手表指
着四点半。
※
令岩帮海玫上完妆後,又把她抓上机车,杀到夜市里某间服饰店,擅自挑了件短
洋装就连同海玫一起推进更衣室,被推进去的瞬间她看见售货小姐对着她身上的睡衣
面露鄙夷。
海玫站在更衣室里,捏着衣服,无奈又惶恐,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却还是乖
乖换上。她默默拉开门帘出来,米白色雪纺镶着低调的蕾丝滚边,让海玫长期窝在家
里的皮肤衬托得更白皙。她面对镜子拨了边浏海,让自己的脸露出来,好确信镜子里
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却怎麽看怎麽陌生。好像另一边看着自己的是失散许久的双
生姊妹。
令岩打量了一下,又陆续拿了鞋子和配件指使海玫换上。打理好的海玫依旧呆愣
在镜子面前,眼神好像弥留在某个地方,唤不回来,连一抹削瘦的身影从那面镜里浮
现都没发现。
令岩从背後靠近海玫,手伸向她的脖子,像要摸索什麽。海玫浑身一僵,觉得一
股凉意延着她的颈椎轻轻囓咬着,她从镜子里看见令岩垂着眼站在自己的身後,感觉
到他冷凉的手指伸进她的衣领,将衣服的吊牌扯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将吊牌递给小姐,拿出信用卡结帐。
海玫跟在令岩後头走出店里,茫然全写在脸上。令岩先跨上机车,转头看海玫,
心底突然发现眼前的她从外貌来看,简直判若两人。虽然海玫的新衣服被他的大衣盖
住一大半,但在她穿着那套洋装从更衣室走出来的瞬间,他想起阿沪所说的,海玫她
那身独有的气质,此时因为这件洋装而更彰显,并且昇华。眼前的海玫不仅亮了起来
,身上也开始出现色彩。
不再是灰浊浊的影子。
「上来。」
「你到底要干麻?」
「陪我去一个地方。」
海玫皱了眉头,还是跟着上车。
无办法,没有他,她一个人什麽都不能做,在这里连家都不知道怎麽回。
※
海玫看到左前方一个女生起身走向吧台,连忙走进那个空位填补进去。这里够暗
,不会有人看见她的。她双脚缩进桌下,叹了口气,觉得口乾舌燥,却不想动也不想
喝这里的酒精饮料,毕竟现在正在吧台前拼shot的人待会还要靠她一个人拖到楼下
的门口。
她看向吧台,一个高削的身影随意地倚在桌面,金发及肩像稻麦浪闪着波光,令
岩大手放下最後一个shot杯,周遭瞬间爆发女孩子群的尖叫和欢呼。
海玫在他背面,看不见他的笑容,但想必无懈可击。她看见Bartender和一旁明
显赌输的晦气鬼露出又妒又恨的眼神,令岩周遭围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纷纷为
他尖叫痴狂,彷佛醉的是她们,不是他。令岩在她们当中宛如尊贵又受尽爱戴的王子
,方才起身的女生也在其中,甚至已经搂上他的手臂。
微醺的王子将手搂上两旁女子的细腰,转头向另一个女孩子耳畔伸出舌尖,惹
得她狂喜地又拍又打,接着似乎是回应後方女子的话题,他转头和她互咬起耳朵,笑
得媚惑众生。
海玫只是在暗处静静看着,她知道令岩不会拿这态度对待她──除了那恐怖的「第
一次」,不过很显然,海玫从他当时设下的关卡活了下来。
如果跟着他的笑靥起舞,现在她大概没法「幸福地」坐在这里发呆。
「嘿,你怎麽静静的都不动?」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吹送了酒气,海玫不快地吓了一跳,瞥了一眼贴在她身
旁的轻薄男子,她抬高脸,眼皮垂了大半,嘴角勾出了轻蔑:
「因为这里没有蚊香可以踢。」
男子非常大声地「啊?」了一声,不理会海玫的挪远和厌弃,将手搭上她的右肩
,又拉近了距离。他跟着注意到前方被簇拥的王子,那似乎已成了全大厅的一个亮点
,「──别看了,那位王子殿下周遭的蝴蝶他妈的够多了。」
海玫直接起身,走向另一个阴暗处,纤白飘忽的身影消失在相互磨蹭的男女当中。
她知道的,这种生活。
不管是他还是令岩,她都曾静静待在阴暗处,推开一个接一个的无赖,看着光环
下的他们,如何放肆地展现他们嗜人般地魔性魅力勾媚苍生、愚弄雄雌。
对於他和令岩,是阴暗面精神上的一种解脱。